“穆仁义被我送到神牛峡,我生怕他不知道天高地厚,跟人炫耀跟我的关系,那我的帽子压当地领导,不放心之下,还真是事先拜托了一下吴克俭同志,让他安排一下,如果我的亲戚跟当地农民产生争执,让他安排人出面排解一下。纵然是安排的这么妥当,却还是出了问题了。”
田振林说道。
“克俭是一个很靠得住的人呀,再说了,你的亲戚住在那里想买地罢了,还能出什么问题呢?”
赵慎三装迷糊的本领一点都不差。
“就在昨天下午,有一个外地人突然去了神牛宾馆,在那里钓了半天鱼。我这个亲戚穆仁义最大的嗜好就是钓鱼,看到那人钓鱼就过去看热闹,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昨天半夜,我那个亲戚突然间跑出去被这个神秘人物带走了!”
田振林说到这里,虽然满脸的难堪,那一双眼睛却从头至尾紧盯着赵慎三,想从他神态的变化找出什么端倪。
赵慎三的脸上是真真切切、如假包换的惊愕,这是绝无法伪装的,田振林看得出来,心里就更沉下去了。不需要赵慎三开口,他就看出来穆仁义丢失赵慎三是不知情的,那么今天来弥补这一举措是否是欲盖弥彰的一招败棋呢?
“田主任,您来找我,是让我帮忙找找这位穆什么来着?嫂夫人的亲戚吗?说也奇怪,那个外地人为什么要把他带走呢?您的亲戚身上有重金?我现在就打电话让神牛峡的清水河乡保安部门出面寻找吧?”
赵慎三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倒不用,但据昨天下午神牛峡宾馆另外的客人描述,去用钓鱼诱惑穆仁义,又深夜带走他的那人很像大顺昌公司的老总方天傲。但我早上托人联系这位方总,他居然矢口否认这件事,我想着您跟他有几分交情,就想拜托您一下,看方总能否告知穆仁义的下落。”
田振林说道。
田振林来找赵慎三此举也是迫不得已的,今天凌晨五点,神牛峡传来消息,说是穆仁义的屋门开着人却不见了。他已经是立刻去了一趟神牛峡,询问了昨天的人,得出结论那个神秘的钓鱼客一定是导致穆仁义不翼而飞的主要原因。虽然宾馆负责人死不肯说,但在他根据目击者提供的钓鱼客长相特征,故意确定的说出那人一定就是老板方天傲的时候,那负责人惊讶的眼神就暴露了真相。
方天傲跟赵慎三的深切关系田振林是知道的,这就让他深为头疼了,非但是为穆仁义丢了而头疼,整个赵慎三的调查事件都让他头疼极了!如果是上面明明白白告诉他,立案调查赵慎三是否涉嫌非法参股案件,办了二十年案子了,这种小事也不在话下,他带领专案组四面伏击早就水落石出了。怎奈上面态度暧昧,一会儿让查,一会儿又让保持稳定,还偷人一般藏着躲着不能让外界发现,这不是为难他么?
其实,省集团组织部的同志们在对赵慎三进行提拔考核,穆仁义出面检举的时候,田振林就受命出面参与对赵慎三被检举事件的调查了。当时就是李总监再三告诫不允许公开,不允许大张旗鼓的调查,暗中取证也要慎之又慎,千万不能引起矛盾。当时田振林半夜接走了那个小人穆仁义,为如何安置这个人委实是费了一番脑筋,最后才决定最不可能的地方是最安全的,藏在神牛峡这个大顺昌最偏远的分公司,现在天寒地冻的又不是旅游季节,赵慎三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到这里来。
对于这个地点,田振林也不是没有顾虑的。毕竟是赵慎三工作过的地方,万一有死党留下泄露了机密可就糟了。值得庆幸的是,吴克俭这个人因为圆滑,跟郑焰红赵慎三虽然都私交甚笃,但外人包括田振林都是不知道的。田振林只知道吴克俭跟自己关系不错,两人有时候小聚,吴克俭提起赵慎三因为后台硬挺那么快超越了他也甚为羡慕嫉妒恨,交代给吴克俭想必就万无一失了。
吴克俭去跟郑焰红汇报工作后,田振林心里就开始打鼓,觉得桐县这个地点已经不安全了,正想今天就去把穆仁义接出来送到外地市去暂时安置。没想到就这么半天的疏忽,方天傲就出面把这个重要的、也是主管办乃至纪检部赖以给赵慎三调查他的行为一个交代的证人弄丢了。现在对于这个案子,田振林已经从李总监有苦难言的态度中看到了端倪,知道上面也是骑虎难下,就此罢休吧害怕师出无名反遭质疑,查下去吧上面的上面不支持。在云都内部也开始隐隐出现了敌对的暗流,稍一不慎就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如果能够跟赵慎三达到和解,也算是万不得已的结局了。
思来想去,又经过跟李总监一番紧急商议,最后田振林决定单刀直入来找赵慎三。他断定方天傲出面把人弄走一定是赵慎三主使的,那么纪检部在调查他的事情也绝对隐藏不住了。与其让赵慎三反击,出面四处喊冤置纪检部于被动,还不如来找到他点透这一点,能够推心置腹的把纪检部的无奈说给这个一贯很通情达理、胸怀宽广的基层领导,得到理解的话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而赵慎三也在田振林提出要求后,终于彻底明白了田振林的来意。他心里觉得痛快极了,心想你们纪检部暗地里调查我,弄巧成拙的把证人给弄丢了也就罢了,还在我面前玩这种把戏。难道真觉得我赵慎三是个井底之蛙,看不到你们的伎俩吗?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我如果继续跟你装傻的话,没准你还真把我当傻子看待呢。
“田主任,虽然我曾经在总办大楼工作多时,跟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算是熟人。但您一直在纪检部举足轻重,说句实话我对您是敬而远之不敢亲近。所以……咱们也算不上朋友对吧?”
赵慎三瞬间做出了选择,就开口说道。
“赵总监这么说,是不是笑我来的唐突了?这个要求更是过分了吧?”
田振林万没想到赵慎三如此不讲情面,把两人的关系说的这么直白,就强笑着说道。
“不是。”
赵慎三收起了一开始闲聊的姿态,很是慎重的离开老板椅,跟田振林面对面坐到沙发上,接着说道:“我这么说的意思,是说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已经完全不是朋友间的聊天了,而是作为正总监的身份,跟您这个纪检部的领导谈我的思想问题。”
“赵总监太严肃了吧?我来找你可纯粹是私人身份来的,您又何必改变或者是上升谈话性质呢?难道说跟田某人作为私人朋友交谈不好吗?不怕您笑话,这种机会好多基层领导可是求之不得的哦。”
田振林心知要遭,却更加调侃的开起了玩笑。
赵慎三严肃的说道:“田主任,虽然您给我赵慎三面子,用私人身份跟我谈这个问题。我又不是傻瓜,更不是生活在火星上的封闭人物,您难道觉得我这次提拔被莫名其妙搁浅,我就一点原因都不知道吗?就算我自持问心无愧不去询问,我在云都官场也是惨淡经营多年了,人缘再差,还没有三五个狐朋狗友跟我透露信息吗?所以……您跟我提到的所谓亲戚穆仁义这个人,就是以一份莫须有的账单出面实名检举我,导致我提拔搁浅的罪魁祸首,这个情况我是知道的。
我跟方天傲的确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事发后我也曾打电话询问穆仁义的情况,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人会跟我有深仇大恨,不惜出面公开的检举我。按说……我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算晚,从京城回来我就找这个人,就已经找不到了。呵呵呵,总不至于这么巧,您田主任‘正巧’被嫂夫人驱使要用这个穆仁义,才‘正巧’把他弄到神牛峡宾馆去了吧?现在,您突然来告诉我这个人丢了,让我帮您找,我怎么觉得这么滑稽呢?”
田振林涵养再好,被赵慎三面带讥讽把两个加重语气的“正巧”说出来,也有些脸上挂不住了,尴尬的笑道:“赵总监,真犀利!让田某无言以对了……”
赵慎三摇头说道:“田主任,这跟我的个人情绪没有丝毫关系。这是多严肃的问题,我怎么能感情用事呢?关于我的问题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听到了不同版本的处理决定不下三种。今天既然田主任以私人朋友的身份来找我,我也在您面前说句大话,也是实话。第一种版本来自省集团李董事长身边的人,说亲眼目睹、耳闻省集团组织部齐部长给李董事长汇报我的情况。李董事长亲自指示提拔赶不上了就暂时放下,但经济问题属于子虚乌有,让组织部对我的调查到此为止,还严令不许对我展开纪检调查。”
田振林暗暗心惊,他知道赵慎三说的这个人是谁,也相信赵慎三说的绝对是真的。他脸上的笑容都开始僵化结块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听赵慎三讲下去了。
“第二个版本来自咱分公司的组织部刘总监。”
赵慎三接着说道:“他以正式组织谈话的形式告诉我,省集团组织部委托云都分公司组织部,继续对我的提拔前例行考核,让我提供个人财产清单。”
田振林神情不自然的说道:“这个版本我知道。那不是好事情吗?足以证明穆仁义检举你的事情,不足以影响你的提拔。你应该开心的配合分公司组织部的要求才是。”
赵慎三讥讽的笑了说道:“是吗?那么接下来我还要说我的第三个版本。这个版本我可以坦诚的告诉您来自我的妻子郑焰红。她在看到我欢天喜地的准备个人财产清单的时候,很诧异我在干嘛?我告诉她我接受组织考核,很快就能提拔了。她很是嗤之以鼻的告诉我,通过我的岳父卢博文,她千真万确的知道我的提拔已经泡汤,就算是我提供一百分财产清单也无力回天了。我绝对信任刘总监,就对她的断言十分不满,自己再次了解了一下,结果很出乎意料呀!刘总监,也是被人愚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