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山一开始是勉强自己无视她的反应继续开车飞奔,一路开过了教授楼,依旧在欢呼的公路上往前开着,郑焰红无声的哭泣却一直没有停止,却也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就连哽咽跟啜泣都不曾有一点,仿佛她眼里的泪珠都不用经过大脑的支配,完全可以自动的落下来一样。
朱长山越来越频繁的转脸看着她,越看越心疼,越看越焦躁,终于把车怄气般的往湖边一停,抓狂般的把郑焰红的身子一把揪过来跟他面对面问道:“死丫头,你到底哭些什么?我难道会把你带到荒郊野外杀了你吗?嗯?你至于这么哭个不停吗?”
此刻,郑焰红的心正被巨大的恐惧左右着,关于老和尚说的父亲曾有四个女人,而她的身世也差不多被老和尚确定了不是母亲生的了,此刻,真相又在这个男人的促使下一触即发,怎不让她产生莫名的恐慌呢?
看着朱长山满脸的心疼无奈的盯着她,她内心的虚弱终于被尽数引发了,神经质的紧紧攥住朱长山的手,好似溺水的人抓住救生圈一样,哀伤的、可怜的说道:“……向阳哥,从小到大,我都明白你最疼我,我也从不去追寻你为什么要这么疼我,但是却又那么享受你的疼爱……现在,我都这么大人了,如果发现我三十多年的生命都是活在虚幻的欺诈里面,我情何以堪?我如何支撑下去?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我害怕,可我现在真的好害怕……你……你不要逼我去面对好不好?”
看着她满脸的哀伤跟梨花带雨般的小脸,朱长山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很懊恼的甩开了她的手,好似很压抑般的拉开车门就跳下车去了,一个人在湖边点上烟抽了起来,阳光照在他身上,在他背后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显得无比的落寞。
郑焰红依旧在哭着,仿佛要把这些天连在赵慎三面前都没有表露出来的恐惧尽数的哭出来,反正那层纸壳般的强硬已经在朱长山面前彻底软掉了,反正此刻也没人能认出来哭成一朵雨中蔷薇的女人就是威风赫赫的总经理,反正她就是不想失去三十多年的生活,所以,她尽情的哭着……
她“嘤嘤”的哭泣声听在越来越焦躁的朱长山耳朵里,好似性急的美猴王被唐僧唠叨的没地方钻一样抓狂,一声声都从他心头锯条一样拉过,他终于受不了了,恶狠狠把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摔,冲到郑焰红面前,巨灵神般的挡在车门边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散发着香味的手绢,满脸挫败的一把把郑焰红泪淅淅的脑袋揽过来,动作粗暴但落到脸上却很是柔软的帮她擦干净了眼泪,然后“砰”一声甩上了车门,自己大踏步的又跨进了驾驶室,发动了车直接掉头就回市里了。
刚刚的过程中,郑焰红始终柔柔的没有抵抗,此刻看他掉头了,她终于不再哭了,所有的强悍都好似被刚刚的眼泪带走了,小女孩般乖乖的坐在后座上,看着阳光下泛着散碎银光的湖面,纯洁的不像话。
看着看着,一半坐落在水面上的望江楼出现在眼里,郑焰红开心的叫道:“我饿了哥。”
谁知道这一声“哥”而不是“向阳哥”居然让朱长山一呆,方向盘都歪了,猛地一脚刹车停住了,嘴唇颤抖着,难以置信般的问道:“丫头,你叫我什么?你知道了?”
郑焰红仅仅是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但看到朱长山居然满脸的惊喜,那么大的反应,心里猛地一震,一种很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刚刚消散的恐惧登时再次出现,那让它惧怕的事实根本就如同洪水猛兽般让她不敢去触及,就故意转移话题说道:“我当然知道了,这不是望江楼么?我知道这上面有我最爱吃的河虾卷饼,怎么你不愿意请我去吃么?”
朱长山紧盯着她的双眼,当从她四处躲闪的眼神后面看出了某种他强烈渴望的东西的时候,就开心的笑了,他明白虽然今天没有能把这个丫头带回去揭穿真相,但是已经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亲情的种子,这妮子只是养尊处优惯了不愿意接受罢了,总有一天,她会乖乖的回到他身边的。
朱长山不再问什么了,带着她上了望江楼,果真给她点了她最爱吃的干炸河虾,还要了薄薄的滩饼卷着虾吃,他那么细心的帮她卷好饼递给她,宠溺的看着她吃下去。
郑焰红其实此刻嚼进嘴里的卷饼是什么味道她根本吃不出来,胸口翻腾的疑团如同一头头急于冲破牢笼窜出来的怪兽般饥渴难耐,但她却用自己痛恨的懦弱铁链一层层把疑团锁的牢牢地,不让它们越雷池一步。
可是她的做作并没有被最擅长看穿别人真面目的朱长山看穿,他此刻太沉溺于“兄长”的角色了,好似这多年来他默默地、甚至是忍气吞声的呵护着的郑焰红唯有今天才给了他应有的回报,刚刚那句自然而然的、发自肺腑的“哥”就是他种进这丫头心头的那颗种子瞬间发芽,又瞬间长大,更在瞬间成为了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
所以,他是幸福的。
可是,食不甘味的郑焰红每吃下一口东西,都好似跟喉头在做艰难的斗争一样,所以在朱长山再一次递了一个他精心卷好的小饼递到她手里,她机械的塞进嘴里,却不提防在漫不经心的咀嚼时把没有嚼碎的一个虾须呛进了气管里,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把朱长山心疼的赶紧把她半揽在怀里替她拍打着后背。
“你……你们……黄向阳,我早就看出来你不对头了,原来你们俩真的有问题呀!哼,郑焰红,我就跟双双有过那么一次,你就揪住不放不依不饶的闹到我父母那里去,让我现在还抬不起头来,可你却大过节的跟这个人在这里鬼混,都被我抓到了看你还怎么抵赖!”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郑焰红咳嗽的气都喘不过来了,自然无暇顾及,就连朱长山也表现得极其漠然,继续怜惜的替她拍打着,还端起她面前的杯子尝了尝温度,这才喂到她唇边让她喝下去了。
“你们真不要脸!黄向阳,你还把我这个郑焰红的老公放不放在眼里了?当着我的面,你都这样对她?啊?”
那个男人更生气了,一路叫嚣着走过来,夺过郑焰红手里的水杯,疯狂的摔碎在地上。
郑焰红倒没有害怕,但是门口却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声,然后双双就冲了进来,拉着失去理智的、气的浑身发抖的范前进怯怯的劝说道:“范大哥,你别生气呀,我都说让你别追了,别追了你偏追,你看看把你气的……”
郑焰红泰然自若的喘息定了之后,讥讽的看着范前进跟双双说道:“戏演得不错呀,自己偷嘴吃吃饱喝足了,反过来抓我啊?双双,你跟你范大哥去云山寺,那老和尚没告诉你啥时候我会抱病而亡,你能够修成正果嫁给你范大哥啊?
我说也奇怪了啊,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跟范前进离婚放他跟你结婚的呀,而且我还可以净身出户一根线都不带走的呀,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拖着不离婚娶你呢?你但凡有一点心眼子,也要想想他是不是压根就只是想玩玩儿你呀?啧啧啧,可惜了我把你从老家带出来这十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还有你,范前进,你接着摔呀,把这桌子上的东西都给摔碎多好,反正这个男人有的是钱,他赔得起!”
范前进跟双双都被郑焰红刀子般的话噎的面红耳赤,特别是当她随口说出上午两个人一起去云山寺的隐秘之后,更是打中了双双的七寸,她瑟缩的辩解道:“……没有的郑姐姐,我怎么敢有那种妄想呀?也只是初一的时候大师让八月十五再去一趟,所以我……就拜托范大哥开车送我了,其实我们俩什么坏事也没干的……”
“双双你不用解释!反正在她的眼里咱们俩已经是罪人了,那么再解释也没用了,不过郑焰红,请问你为什么会在城西的公路边等候黄向阳呢?你就不怕你一个堂堂总经理站在路边等野男人被人看到了丢人吗?还跟着他一起到湖边去看风景,还哭得可怜兮兮的让他给你擦眼泪,你行啊,你在我面前天天凶的跟母老虎一样,更加强悍的跟刀枪不入的金刚一样,到了黄向阳面前倒会可怜兮兮的撒娇啊?哼!怪不得你每次跟我生气都有恃无恐的要离婚,原来有人等着你呀!”
郑焰红气的发抖,半天来她心头一直闷闷的不舒服,身世的秘密让她恨不得飞回家赶紧弄清楚,又战战兢兢的不敢去触及,这对她那种光明磊落的本性是多么大的压抑跟挑战可想而知,一个人闷着已经够难受了,此刻范前进嘴里喷出来的毒焰就给了她一个最好的宣泄理由。
“啪!”
一记清脆的响声过后,范前进脸上就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那是郑焰红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打出去的,正当大家都有些发呆的时候,范前进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也狠狠地给了郑焰红一耳光,他毕竟是个男人,郑焰红的脸上留下青紫的印痕不说,连嘴角都流出了嫣红的血迹。
朱长山刚刚站得远没来得及阻止,此刻一看郑焰红被打,登时心疼的无以复加,冲过来伸出铁掌就抓住了范前进还想挥出去的巴掌,手上一用力,就把范前进抓的直着嗓子叫喊起来:“黄向阳,你不要这么有恃无恐,说到天边这天下也是讲道理的,你勾搭了老子的老婆,还想打人不成?信不信老子报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