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男半推半就的把十万大洋的支票收进了囊中。他有些感叹命运的捉弄。上天总是这样,当你梦寐以求、千方百计的去算计别人的时候,总会以失败告终;当你怀着无所谓的心态,随遇而安的时候,机会却会悄然到来。
李赫男依然装作不情不愿的说道:“你这钱我可不保证能增值的啊。我对自己这个计划都没多少信心的。赔了钱,你可不能找我拼命。”
王亚樵大方的挥了挥手说道:“生意嘛。都是有赔有赚的。不过,这股份?”
“就算你们一成好了,但外滩公园那块地,你要帮我拿下来。如果你答应这个条件,我这就跟你签协议。”
王亚樵想了想说道:“那块地只有200亩吧,够用吗?”
“凑合用吧。我也想过了,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那块地怎么也值上千万大洋吧。其实这是工部局为了息事宁人,给出的补偿。”王亚樵担心蒋志清、农劲荪等人不会平白让出这笔财富。
“这是你的事情。斧头帮的名号怎么也值这个价吧。”李赫男将了王亚樵一军。
王亚樵暗自估算了一下这两个月垄断租界物资供应的收益,默默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李赫男取过纸笔,草拟了一式两份股份认购协议交给了王亚樵。
王亚樵看完协议,叹息一声说道:“你这家伙是个做生意的料。连家人的便宜都占。”说完在协议上签下了大名。
李赫男微笑着说道:“要不是看阿雪的面子。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了你们。”说完也在协议上签了字。
签完字,李赫男和王亚樵都十分满意的收起协议,呵呵的笑了起来。他们都以为自己骗过了对方,占到了便宜。
王亚樵掏出一封打开过的信交给李赫男说道:“你四哥给你回信了。”
李赫男接过信,瞪大眼睛,十分震惊的说道:“这信怎么会在你手里?你还私自打开看了?”他仔细回忆给四哥的信,确认通信地址留的是自己租住的房子。
“呵呵。你看下信上的地址。是你四哥直接寄到我家来的。我也没细看收信人,随意就打开了。看完信才知道,这是你四哥写给你的。”王亚樵丝毫没有偷窥别人**的羞愧之意,反而得意的跷起了二郎腿,点上了根雪茄。
李赫男茫然低头,看着信上的收件人地址,不错,的确是王亚樵家。他挠了挠头,猛然想起,自己第二次给四哥寄信,帮宋子文索要一些美国公司情况的时候,留的是王亚樵家地址。
“看内容。别老盯着信封。”王亚樵吐了个烟圈,得意的提醒道。
“哼。”李赫男虽然生气,但拿王亚樵也没有办法,只好抽出信认真看了起来。
“啊?强生公司真要跟我合作?要在中国建分厂?天啊?我是预言家吗?”李赫男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为骗王亚樵编的剧本写在四哥的信上。
“呵呵。你以为我那十万大洋会这么轻易的白扔给你?做梦去吧。呵呵。老子的钱,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王亚樵掏出那份协议,自顾自的欣赏了起来。
“阿雪啊。我听说过坑爹、坑娘、坑朋友的,头一回遇到你这样坑老公的啊。”李赫男郁闷的要吐血,指着王亚樵质问严雪松,怀疑她选干哥哥的眼光。
“呵呵。好了,阿男。大哥故意气你的,咱不生气啊。大哥。你别再逗阿男了。”严雪松拉着李赫男的胳膊,撒娇的摇晃着,当起了两人的和事佬。
“呵呵。行了,小子。你也不吃亏啊。外滩公园那块地虽然偏僻一些,但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滩,也是很值钱的。我还要拿十来万大洋出来,再陪上自己的面子,补偿给志清他们的。”
“我说你这么急着把大洋强塞给我呢?”李赫男气呼呼的重新拿起信看了起来。
王亚樵也不想太得罪李赫男,微笑着说道:“你的计划要抓紧了,强生公司的代表来中国,不会只联系你一家合作商的。”
“哼。我也不会一棵树上吊死。”李赫男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是吧。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大意啊?”王亚樵紧张起来,连忙坐起身,认真的叮嘱李赫男。
李赫男看着信说道:“人家来中国也是为了赚钱的。四哥跟美国好几家医药公司谈了我的设想,感兴趣的不只是强生公司。”
“你这个空架子计划还想着挑三拣四?”王亚樵不理解李赫男来自后世的那种自信。
“强生公司应该是受四哥启发,看好中国医药市场的潜力。但他们设想的合作方式,只限于找个地方实力派,替他们建厂、生产、销售药品而矣。这和我们的想法有很大出入的。”
“有什么出入?”王亚樵有些不解的说道。
“你还没读完资本论吧?”李赫男轻蔑的笑道。
“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王亚樵确实不喜欢看这些弯弯绕的生意经。
“资本的本质是控制。按他们的计划,我们除了钱,还能得到什么?技术、管理,处处受制于人,跟现在的洋行买办有何区别?”李赫男认真读完四哥的信,失望的摇了摇头。
“能赚钱你还不满意?”王亚樵没有仔细了解过李赫男的想法。按王亚樵的打算,就是想搭张静江等人的顺风车,把自己的财产增个值而矣。
李赫男收起信,认真看着王亚樵说道:“三哥。你对当前的时局怎么看?”
王亚樵收起笑容,环视了一下屋内,斟酌片刻,缓缓说道:“势如危卵啊。直皖两派开战,北洋对地方的控制力在不断削弱。奉张窥视中原,却全然忘记了背后。日本人、俄国人对外蒙、东北垂涎三尺。各地军阀不顾百姓民生,纷纷加税、敛财,扩军备战。列强大战方歇,围视中国,掠夺资源、矿产,吸取民脂民膏,回补战争损失。日本已经在朝鲜站稳脚根,触手已经伸向满洲和山东。他们的大陆政策由来已久,一但在满洲和山东站稳脚根,只怕不会满足现有的地盘。内患隐伏,外忧不止,说势如危卵都不恰当。国势艰难,应该已经是垂死之时啊。”
“战争快来了啊。”李赫男感慨的说道。
“是啊。现在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王亚樵认同的说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筹建这个药厂和医院的目的。”李赫男的确想为即将陷入苦难中的国家和民族做些什么。
“我明白了。你说的不错。天有、地有,不如自己有。战争一起,药品可是救命的东西啊。”王亚樵想起了曾经的征战岁月,想起了那些伤亡在自己眼前的战友,十分感慨的说道。
“我们不只要阿斯匹林等消炎药品的生产专利,还要研究可以防治伤寒、感冒的中成药。战争一起,死的可不只是军人。从历史上来看,大灾必有大疫,大战必有大疫。只有生产出便宜、量大的药品,才能多救一些百姓。”
王亚樵拿出刚才签好的那份协议,轻轻撕碎,扔到了桌上。
“三,不对。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李赫男有些意外的问题。
“那十万大洋随便你用。不够,等将来我有了钱再送给你。但药厂建不起来,我亲手宰了你。”王亚樵双眼通红的看着李赫男威胁说道。
李赫男也拿出那份协议郑重的交给王亚樵说道:“三哥。有您这句话,这件协议存在我心里了。这件您留着,当个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