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男闷闷不乐的回到房间。严雪松正在与田盛商量,日后如何安身。见到他深受打击的样子,有些担心的迎了上来。
“陈真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他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阿雪,活着,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吗?”李赫男感觉自己的人生观跟民国这个时代有些隔阂。
“霍元甲的徒弟果然有几分勇气。”田盛有些感慨的说道。
“盛哥,你认识霍元甲,霍师傅?”
“他也是同盟会中的一名勇士,我听说过他。20年前,农劲荪受中山先生委托,前往天津开设淮庆药栈,广结武林英豪,发动起义。霍元甲是农劲荪极力笼络的对象。辛亥革命前后,南方的革命党人起义如火如荼,可北方的革命党人却少有成功的举动。这让中山先生对北方的革命形势十分失望。宋先生在组建国民党时,也要求北方诸省的同盟会成员必须宣誓服从党的领导,执行党的任务和决议,方可给予登记承认。后来许多北方同盟会成员纷纷退会,没有加入国民党。”田盛对北方革命党人有些误会。
“不过,农劲荪的天津同盟会分部是北方少数几个全部加入国民党的分部。”田盛淡淡的补充说道。
“霍元甲也是国民党?那陈真也是国民党?”李赫男和严雪松吃惊的问道。
“应该是的。但宋先生死后,党内一片混乱,加上护法运动失败,许多人**,也有许多组织与中央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他们现在还算不算是国民党员?”
“我一定是在做梦。”李赫男感觉自己这个历史研究生对于民国和国民党的认识十分不足,简直是一无所知。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国民党的前身,无论是兴中会,还是同盟会,都是以会党为主的组织。洪门,青帮,盐帮,哥佬会,这些民间会党可都是反清的。太平天国起义之后,会党起义兴盛一时,虽然许多人最后投降了朝廷,也只是形势所迫而矣。湘军、淮军中也有很多长枪会、洪门等会党成员。”田盛知道李赫男脑袋受过伤,耐心给他解释了一番。
“那上海的国民党,现在由谁在主持党务?我们可不可以联系党内,跟黑龙会交涉,取消这次比武,救出陈真他们。”李赫男想起国民党与黑龙会的关系,满怀希望的说道。
“我带着你们跟随板田到道场中来,原本想着让日本人帮你们在上海立足。现在看来,有些事与愿违了。”田盛苦笑着说道。
“我们才不要依靠日本人。他们和英国人、美国人一样,都是侵略者。他们支持我们国民党,支持我们革命,都是有目的,有阴谋的。”严雪松想起李张氏说过的话,内心有些发寒。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日本人又不欠我们的,凭什么无私帮忙。”李赫男是实用主义的忠实信徒。
“日本人在上海租界中很有实力。有他们帮忙,你们在上海会少很多麻烦。不过,日本人现在对我们,真的不像以前那样友好了。”田盛想到了李纯的死和出现在他房间中的那把枪。
“日本的大陆政策由来已久,即便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来讲,也只能是敌人,绝不会是朋友。”来自后世的李赫男从来不相信国家之间的友谊。就好比商战场上,两家产品相同的公司之间,绝对不可能一团和气,吞并和竞争才是常态,利益才是合作的基础。
“我们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李纯的死,日本人肯定在其中作了些手脚。在船上我问过板田,他含糊其词,没有明说,但毕竟有着十余年的友谊,他也没有否认。那把日本枪,是他们故意放在我房间里的,就是想让人怀疑国民党。而且,我现在怀疑,宋先生的死也和日本人有些关系。”田盛有些伤感的说道。
“日本人是有动机的。宋先生和李纯,都是和平建国势力的代表。不过,你找不到证据的,即使找到证据,也没有意义。北洋和国民党,无论是上层人士,还是地方势力,许多都投靠了日本人。”李赫男读硕士研究生的毕业论文就是民国时期的中日关系。那篇论文在爷爷和四位姐姐的帮助下,得了很高分数,也得了很多奖项。
“板田扣留陈真,看来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田盛是最了解日本人的,他已经从板田等人对黄金荣的态度当中,品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盛哥。我不想留在这里。”自从进了日本黑龙会道场,严雪松内心始终有一种厌恶和不安。
“是我有些想错了。宋先生早就说过,日本人,是不会和我们成为朋友的。我的江湖习气,影响了我的判断。你们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走吧。”
“那陈真他们怎么办?日本人跟本没有给他们认真治伤。”李赫男十分担心陈真的命运会因为自己发生改变。
“昨晚我和板田谈过,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用陈真的命,来打破中国武术的神话。这些年来,列强的各路高手纷纷败于中国武林人士手下,让他们很没有面子,也让我们国人保留了最后一丝自信。列强当中,日本人是最迫切希望打掉中国人最后这一点荣耀的。因为列强当中,他们在中国的地位是最低的。毕竟当了中国几千年小弟,国人从内心当中是看不起他们的。”田盛已经认清了日本黑龙会对中国的态度转变。
“那陈真他们岂不是死定了?”李赫男心中一冷,想到了霍元甲那可怕的结局。
“尽人事,听天命吧。国弱民辱,生不由已,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悲哀。”田盛心灰意冷的说道。
“盛哥,我们可以联系到上海的国民党吗?我希望发动舆论,尽可能保证这次比武的公平。”李赫男想尽最后一丝努力,给陈真保留一线生机。
“试试吧。我想中山先生也不会让党内混乱太久的。上海这里的党组织,应该会派专人来整顿。”田盛有些不确信的说道。
“我想再去求板田一次,至少找个好一点的中医,给陈真他们看下内伤。”
“找神针黄石屏和汤圣王维珍吧。”有李福生和李赫男的例子在,严雪松对这两个人的医术十分相信。
“好。试试吧。我想这点要求,板田不会驳我的面子。”
几人收拾好行李,来到灵堂向板田告辞。
“田桑。你们这是做什么?”板田看到他们带着行李过来,知道他们要告辞离开了。
“次郞过世,我们也不好过于打扰。你我相交已久,何必客套。而且我马上要去日本,三哥那里也要照个面的。”田盛微叹一声,淡淡的语气中透露着坚决。
“抱歉。次郞的死,让我心乱如麻,多有怠慢了。丧礼之家,不便留客。我也不与田桑客套了。李桑,严小姐,我们也是朋友了。以后在上海,有用到板田的地方,请千万不要客气。”
“多谢板田君关照。我刚刚去看过陈真,他的伤很重,有些内伤需要用中医调养。我希望看到一场武士之间的公平比武,我想看到板田君的英武,让陈真输的心服口服。”李赫男学着日本礼仪,躹躬点头,故作严肃。
“我认识陈真的师父霍元甲先生。他也是我的党内同仁。我希望这次比武,不会影响到我们两会之间的友谊。我想带陈真去看下中医。”田盛也不再遮掩保护陈真的目的,直截了当的提出带人离开。
“田桑。我们十多年的交情,次郞的一片至诚之心,都比不上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陈真吗?”
“次郞是一位真正的武士。他已经是我的记名弟子。我不想让次郞看到一场不公正的比武。”
“那好吧。我会给陈真请一位会治内伤的中医来的。但我担心陈真会逃跑,他还是留在会馆中吧。而且,滕田的死,军部那里也要有所交待,暂时也不能放他离开。”
“谢谢。拜托了。”田盛知道这已经是板田的底线了,没有再坚持带走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