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亚樵等人兴师动众、无比担忧的前来寻找李赫男的时候。李五少爷正跟贺掌柜和青帮打手们热热闹闹喝着小酒,天南地北的胡吹乱侃呢。
李赫男在酒场上的战斗力还是久经考验,颇有几分强者风范的。
在李赫男示敌以弱、挑拨离间、防守反击、重点突破等古怪刁钻的劝酒招术攻击之下,贺掌柜等七八人全被干倒在了酒桌上。
李赫男拎着醉眼朦胧的贺掌柜,兴致勃勃的宣传着革命思想:“你们这叫剥削,懂不懂?是资本主义制度下十分落后的生产方式。招人恨不说,效率也不高,钱也挣得少。何苦来的呢?我跟你们说啊。赶紧把这个什么养猪仔的制度给废除了啊。都是娘生爹养的,谁他娘的比谁高贵来着?”
“废,废除、除?我,我们花了钱的。”贺掌柜还保留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
“知道冯谖为什么帮孟尝君火烧债券吗?这叫‘市义于薛’。懂不懂?”李赫男也有了些酒意,拿手噼里啪啦的打了贺掌柜几个轻轻的耳光,让他清醒一些,好继续听他宣传革命。
“懂。可,可是,呕。”贺掌柜酒劲上涌,一口吐向李赫男身上。
“靠。说不过,还来这招?”李赫男连忙扔下贺掌柜的衣领,旁边一闪,躲过了这道暗器。
杨随从拿着李赫男那身西装跑进来的时候,李赫男依然对着倒在桌上昏睡的青帮打手们,滔滔不绝的讲着什么是生产力,什么是生产关系。
“什么情况?小祖宗,你给他们下药了?”杨随从以为李赫男要逃跑,用了不正当的手段给这些人用了迷药。
“你来的正好。我跟你说啊,不管是老板,还是打工的,都是爹妈生的。对不对?都一样是人,对不对?都为了家里挣口饭吃,对不对?这不是敌我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不对。是阶级斗争。也不对。是社会,社会利益的再分配。明不明白?”李赫男晃晃悠悠,讲的津津有味,意犹未尽,终于看到一个清醒的人,马上又亢奋了起来。他一把抱住杨随从,继续讲解起了社会利益分配的问题。
“祖宗哎。您先醒醒酒,把衣服换上。王帮主来亲自接您来了。”杨随从顾不得贺掌柜等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了,手忙脚乱的给李赫男灌了杯热茶,又撕下他身上的破烂布头,笨手笨脚的帮他换上了西服。
“谁,谁来接我了?”李赫男的意识也有些迷迷糊糊了。
“斧头帮的王亚樵,王帮主。”杨随从大声重复了一句,拉着李赫男就向外走。
“不去。我他娘的哪也不去。就呆在这里。这里舒服。”李赫男恼火的挣脱了杨随从的拉拽,向酒桌方向返了回去。
“祖宗。我的亲祖宗。您到这之后,我们可没亏待过您啊。是不是?一直拿您当祖宗供着的。你可不能害我们啊。快走吧,别让王帮主等着急了。我们这些小人物可经不起他老人家的怒火啊。”杨随从吓出一身的冷汗,连忙再次跑过来,强拉着李赫男往外走。
“让他滚蛋。他娘的。当老子好欺负是不是?啊?你说。有他这样的吗?啊?我帮他多少事情?啊?他娘的,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还把老子当猪仔卖。他对得起我吗?不去。让他滚。”李赫男借着酒意,乱喊乱叫的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杨随从被李赫男这些酒话吓得双脚发软,心中恨不得把李赫男的臭嘴给缝上。
喝了酒的人力气大,身子沉。身强力壮的杨随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赫男拉到了货栈门前。
货栈门前灯火通明,还摆上了一张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闻讯赶过来的上海青帮三巨头之一张小林,正和颜悦色的陪着王亚樵闲聊。
张小林表面陪着笑脸,心里却不断在诅咒痛骂王亚樵。“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啊?绝对是故意下套给自己人往里钻啊。”
汪大脑袋鼻青脸肿的跪在一边,心里更是把王亚樵和华克之、龚志珍等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无缘无故的揽祸上身,他还主动承认了私运物资谋利的事情,交待了龚志珍拿此来威胁自己,这才接了李赫男这个丧门星进货栈。
好在今天刚刚立下了点功劳,得到了人力畜力龙门吊和传送运输装置的图纸,这才免得一死。
李赫男被推推搡搡的带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双目红肿,泪如雨下的严雪松,理都没理王亚樵,直接跑上前和她抱在了一起。
“媳妇儿。原来是你来救我了?啊?呵呵。他娘的。这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啊?我好惨啊。你差点当了寡妇啊。”跟亲近的人撒娇可不是女人的专利。李赫男抱着严雪松,噼里啪啦的诉着委屈。
严雪松也顾不得害羞了,拍打着李赫男的后背,哽咽的安慰道:“好了。没事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三哥他。”
“什么?是你?”李赫男吃惊的放开了严雪松,有些生气的打断了严雪松的话。
汪大脑袋从却被李赫男的诉苦话给气到了,他急忙辩解道:“张爷。王帮主。您们可别听他睁眼说瞎话啊。你们看看他身上,有一丁点儿的伤没有?你们闻闻他身上,刚才我们的人还请他喝酒呢。”
“行了。滚一边儿去。别在这丢人现眼。”张小林四十多岁,身体微胖,是青帮三巨头中唯一的打手出身。他一脚把汪大脑袋踹到一边。
张小林回过头,冷冷看着王亚樵,平静的说道:“王帮主。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是你们的人办下的这件事。人,我们也给你带过来了,没少了胳膊,缺了腿的。时间也不早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你看呢?”
王亚樵冷哼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是我管教不严,让手下人给你添麻烦了。行。时候确实不早了。我们各回各家吧。”
“呵呵。算不得麻烦。王帮主。请。”张小林起身端茶,表达了逐客的意思。
“告辞。”王亚樵端起茶杯一口喝尽,站起了身,准备带着斧头帮的人先撤离人家的地盘。
“等等。”李赫男推开严雪松,晃了晃脑袋,走到王亚樵身边,对张小林冷冷说道:“张爷是吧。你们的事情谈完了,我这还有件事情没办妥当呢。”
张小林有些不高兴的看向王亚樵。用冰冷的目光提醒他不要得寸进尺。
王亚樵仿佛没有看到张小林的不满,慢慢又坐了下来,重新端起了茶杯,研究着里面的茶底子。
斧头帮和青帮两边的人都不由紧张了起来,悄悄摸向身上藏的武器。
“哼。什么事?”张小林忍住怒气,也重新坐下。
“我今天给了你们几张图纸。虽然不是值钱的东西。但是也要有报酬的。我希望你们能废除养猪仔的恶习。放那些可怜人自由。”
“哼。你小子管得太宽了吧。”张小林冷笑一声,不置可否的说道。
“有了图上那些东西,足够张爷使用了。都是中国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张爷不会这么小气,白拿兄弟几张图纸吧。几十个包身工的身价,跟图纸的设计费比起来,不值一提吧。”李赫男小时候跟爷爷学过《包身工》这篇文章。亲眼看到这些人,亲身体会到了他们的无助和悲惨,他决定在能力范围内解救他们。
“什么图纸?”王亚樵轻声发问,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听到王亚樵发问,张小林知道,他只能向李赫男妥协了。他冷哼一声道:“那就签个协议吧。你我也好两清了。以后,你可别再说我们白得了你的好处。”
“阿男。”严雪松担忧的走上前,轻轻揽住了他的胳膊。
“行。龙门吊、传送带的图纸,换你们取消养猪仔的制度。请张爷起草协议吧。”李赫男虽然还在生严雪松的气,但还是拍了拍她了肩膀,示意她没有关系。他也确实没打算讨要额外的设计费。
王亚樵心中暗骂华克之。肯定是李赫男因为被卖猪仔在耍情绪。这小子是故意在恶心自己,把好东西当着他的面给了外人。
“好。”张小林说完,又踢了汪大脑袋一脚。
汪大脑袋十分聪明,立刻让人取来纸笔,拟写了两份相同协议。他自己签好名字,按了手印,又走到李赫男身前,请他签了字,画了押。
“可以了吗?”张小林盯着李赫男轻声说道。
“行了。”李赫男收好自己那份协议,拉起严雪松,也没和王亚樵打招呼,转身就走。
“阿男。你听我解释。这事情跟三哥没关系的。”严雪松知道李赫男在生气,担心他和王亚樵闹僵。
“三哥。我可以回家了吧。”李赫男叹了口气,回身跟王亚樵问了句废话,算是递出了和解的橄榄枝。
“克之。送他们回去。”王亚樵自己确实感觉有些对不住李赫男,连忙示弱,表达了和解道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