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漫,夕阳如血。
夕阳下,拉直了一条长长的身影,灵鹫兀立大漠,孤独苍凉。
墨枫引弓搭箭,对着伫立前方的灵鹫。他一步一步,缓缓逼近,灵鹫一动不动。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接近七步,它与他相互对峙。只要他射出一箭,灵鹫避无可避,必然身中利箭,不死也得重残。
可墨枫却一直没有射出,眼神笼罩一层深深的疑惑。灵鹫本可以展翅高飞,它却一动不动的伫立原地,等待他一步步逼近。
当他逼近它,发现它一双鹰眼已痴迷,似乎朦胧了一层泪光。
它怎会目光痴迷?怎会有泪水?
“爹。”灵鹫突然匍匐沙漠,发出一声清新的童声。
“你……”墨枫挽弓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脊背泛起一层寒气。
“娘已归乡,她好孤单,爹要陪着她。”灵鹫缓缓抬头,童声渐渐微弱,鹰眼渐渐清澈,泛起犀利的凶光。
它突然展翅飞扑,拍飞了余墨枫的弓箭,一声痛苦地枭叫,凌空而起,发出阵阵悲鸣,消失在夕阳深处。
这一刻,墨枫似乎明白了其中诀窍,灵鹫吞噬了成胎的血灵,也被聪明的血胎趁机附体,控制了它的部分意识。
所以它的意识时而恍惚,时而清醒。
“娘已归乡,她好孤单,爹要陪着她。”墨枫喃喃地重复一遍血胎的话。
缓缓的反转弓箭,身子佝偻跪地,箭头顶住了心口。一支利箭刺破了死寂地血色夕阳,开出了一朵粉红色的血花,一个笔直的身影缓缓跌入血色黄沙……
风卷黄沙,落日西下。
一个佝偻的黑斗篷身影,从尘沙之中缓缓而来,渐渐清晰了身影。惨白的脸遁入斗篷,遮蔽了脸孔,却无法完全遮掩体型,无命已看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结实丰满的女人。
她缓缓走近墨枫风化的尸骨,缓缓蹲下来,一只雪白的手轻轻探入一排白森森的胸骨,在白骨之中摸索了一会儿,缓缓捏出了一段晶莹剔透的断玉。
“住手,那是我的。”无命厉声断喝,脚下飞驰,冲着黑斗篷飞冲而上。
黑衣斗篷人被他喝破,仓皇抬眼,露出了一张美艳的面容,一双水汪汪的勾魂大眼,秋波一闪,无命顿时全身一麻,热血翻涌,眼前生出一幅与她共赴巫山的画面。
李青竹?
四目相碰,对方也被他触动,身子一阵颤栗,急忙收回目光,匆匆转身,踩着流沙疾驰而去。
一阵黄沙扑面,他的视线一片朦胧,那个离去的斗篷背影也变得恍惚朦胧,从他的视线瞬间消失。
他虽然没有追上她的背影,却追上了她的一段衰老人生。她离去的背影渐渐佝偻干枯,消失一刻已是一个佝偻的老妇人。
无命突然一阵晕眩,双脚一软,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师兄,你没事吧?”
白血一把将他拖出画面,迷失的心神,再度回归地下墓室。
“墨枫死了。”无命一脸悲戚。
“师兄不必担心,画中故事发生在几百年前。画中的那个人再厉害,也绝不可能跨越时光,抢劫墨枫身上的东西。”白血一脸镇定地安慰无命。
“我明白了,这叫借景回魂。
相同的惨烈故事,会产生相同的惨烈气场。相同的气场在同一地方再现,就会唤醒尘封的故事,让湮灭几百年前的故事,在相同的气场重演。
墨枫,李虹只是两个道具,早已安排好要牺牲的道具。
探险路上,总有人要做出牺牲。墨枫,李虹魂归大漠,早已注定。
前路漫漫,我们已无退路,或许也会面临同样的命运。”无命语气幽远而苍凉,眼神似乎隐藏了几百年的沧桑。
“两次进入壁画,体力虚耗,气血凝滞。喝点酒活活血,有助于恢复体力。”白血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拧开瓶封,递了过来。
无命早已口干舌燥,接过去猛灌一口。
白血惊得手忙脚乱,一把抢回了瓷瓶:“师兄,这酒太过激烈,不宜多饮。”
灌了一口酒,一股灼热自喉管而下,瞬间流遍全身。无命感觉周身热血沸腾,疲惫之感一扫而光,一阵燥热袭来,坐立不安,目光再次痴痴地凝视壁画。
壁画上一道朱门禁闭,一群赤身壮汉,肩膀扛着一根诡异的朱红巨木,正在撞击朱门,试图撞开朱门,门楣四个朱红字符:地欲之门。
无命饮酒过量,气血陡盛,第三次侵入了壁画之中,越陷越深。
无命双眼血红,凌空飞越,双掌助推那一根撞击朱门的朱红巨木。巨木焕化一股强大冲力,破朱门而入。
突破朱门,里面是一条幽深暗道,一股浓浓的霉味扑鼻。无命急忙掩了口鼻,沿着暗道一路狂奔。暗道深处,一盏摇曳的灯光,为他指引了方向……
暗夜,星光寥落,荒芜无尽。
遍地荒芜,湮灭了回家的路。一盏夜灯,指引了夜归的人。
荒芜深处,一间简陋的石院小屋,点燃了一盏幽幽的灯光。一个深夜不眠的伤心人,苦苦等待一个迟迟不归的负心人……
守候半个时辰,依然不见无命返回,白血心急如焚,凝目壁画之门。
一阵凄厉女声,荡人心魄,环绕地下大厅。声动棚顶,石顶龟裂,已有黄沙飞扬而下。尘沙飞扬,四壁灯影黯淡,黑暗缓缓吞噬地底大厅。
“抱紧我。”蝶梦一声召唤,一双玉蝶已翩然而起。
白血不敢迟疑,上前紧紧拥抱了蝶梦,二人贴面紧抱一起。玉蝶环绕二人,越飞越快,化作了一圈淡绿的光影……
“我们逃出来了。”蝶梦仰望星空,一脸淡定。
白血被蝶梦点醒,眼睛仓皇四顾,发现他们已躺在茫茫大漠之上,头顶一弯缺月,洒了一身洁白的月光。
蝶梦下意识地坐立而起,收拾散落衣衫,脸色泛起一抹绯红。
“我们出来了,无命师兄还在里面,如何是好?”白血失声惊呼,立刻从沙地翻身跳起。
“恶人恶报,何必理他?”蝶梦一脸淡漠,语带怨毒。
白血默然无语,目光凝视苍茫夜色。
无命与蝶梦有灭门之仇,他介于中间,左右为难。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中立,不偏不倚。
如果二人有朝一日兵戎相见,他又该如何选择?
白血游目四顾,发现距离他几百步的黄沙之间,缩着一团白影。月色掩映之下,泛出苍白的光晕,凄美而诡异。他并不犹豫,立刻大步赶过去。蝶梦飞身而起,跟了上去。
渐渐接近,白影渐渐清晰。
却是两个缠绕蜷缩的人影,一个结实粗壮,一个洁白无暇,竟然是无命搂了一个女人。
无命略一迟疑,远远地大声呼喝一声:“师兄,你还好吧。”
一声呼喝,惊醒了一张美绝的面容,仓皇回顾,飘来一抹美绝的眼神。白血立刻全身僵硬,目光痴呆,连跟着他的蝶梦也被美绝的月下裸美人惊呆,一脸痴迷。
美绝的面容一闪即逝,竟然凭空消失。黄沙之上只剩了蜷缩的无命,面色惨白,衣衫凌乱,嘴角淌了一条血迹。胸口一点绿光,幻化着诡异而温润的光晕。
“我没事。”无命蓦然惊醒,飞身爬起,一脸惶惑地整理衣衫,掩饰了胸前绿光。
狂风呼啸,沙尘漫天,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侥幸生存的队伍,躲在低洼之处。玄杀头缠绷带,疲惫地靠在沙坡,似乎已睡了,蝶梦低头无聊地把玩一双玉蝶。九名残兵,有气无力地缩在一边,一脸茫然,目光呆滞。
白血茫然呆坐,把玩着一柄小刀,无命与他并排瘫倒。
“师弟,那是什么酒,味道很淡,后劲却十足。”无命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不是酒,是女儿红。”白血停止了把玩,脊背抽搐了一下。
“女儿红?”无命翻身坐起,瞪着白血。
“是我家乡慈城特产,取处子之血,混合血色花瓣酿造而成。”白血声音很低,却很沉重。
“处子血?”无命胃部一阵抽搐,几乎呕吐。
“师兄气血损耗,我便将收藏之物,赠与师兄,以气血补气血。”见无命一脸排斥,白血有些尴尬。
“壁画之门名曰地欲之门,破地欲之门便是破人欲之门。谢你的酒,让我有足够的气血,破地门而入,又破人门而出。”无命面容扭曲,身体痉挛,痛苦地捂住了心口,嘴角又有鲜血淌下。
白血也看无命是借绝世美人之门,渡他出地欲之门,其中一定大有机缘,却不便点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