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她在等
李大娘上前两步,坐到一个孩子摆好的一个凳子上,心疼的看着那死灰色的脸色的四妹妹,开口却是说道:
“你咋子了嘛,装狗了呀?装狗了也不给我说一声。我还是问起来的哟!”(装狗,方言,指生病的意思,在这里,是李大娘的一种亲切的问话,不是骂人。)
听到三姐的话。四姨摇摇头轻声道:
“我喊他们不要说的。哎呀,三姐,我怕是过不去了。你今天来了倒是好了。我就你这一个姐姐了哟。”
说着说着,自己就哽咽的哭了起来。
李大娘自己也是红着眼眶,却骂道:
“说些啥子哟。刚才你没听到我说啊,我还在眼奇你的儿女多呢。你说你咋子就生一个得一个,我就生的得不起来呢!你好生点将细点。看看你的娃娃些好有孝,你一不好,个个都来围着你。”(眼奇,方言,意思是指羡慕。)
四姨点点头道:
“娃儿些有孝嘛,但是我拖累了她们了哒。我都不好了两个多月了。我们曾三姐就天天都在这里陪着我。那几个就轮流着来。我都知道,我叫他们不用来。死了再来,各各家里又有娃娃又有事的。不要因为我这个老婆婆耽搁了他们的事。你看看我,这要死不活的拖累他们了。还不死!”
“妈,你不要这样子说嘛,我们都只是来陪陪你。哪个说是要死不死的嘛。再说,是六妹回来了,我们也都是回来看看六妹的呀。”
曾三妹在一边红着眼睛接道。
“六妹回来了呀?我没看到呢?”
“回来了的,刚才带着她女儿去塘里洗衣服去了。九妹,九妹,去把你六姐叫回来,说三姨来了。”
“好。”
得了吩咐的九妹也抱着自己的小女儿就往塘边去,好在塘边离得不远,就听九妹叫道:
“六姐,六姐,三姨来了。你回来一下。”
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中年女子进来,进到面前的,一下跪到李大娘面前,哭叫道:
“三姨。”
“哎呀。当真是六妹!”
李大娘看看眼前哭着的黑黑的女子,和当年那个白嫩嫩的六妹比起来,老了好多了。不过想想也是二十多年了吧。
“快起来,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呀!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那边的人对你好不好?”
六妹哭得说不出话来。三姐上前扶起人来,回着三姨的话道:
“六妹现在很好了。这回回来,就是因为她的女都考上大学了,这个,这个就是她的女儿。过来,叫姨婆。是你妈妈的姨妈。这个是六妹的儿子,也读初中了。”
三姐拉过两个年青人,让过来叫姨婆。两孩子过来,说的是普通话,因为他们家是在河北保定的。
大家坐下来,说了些自己的情况,听得李大娘唏嘘不已,道:
“回来就好,你妈这些年说起你就哭,说一回就哭一回,没把你妈的眼睛哭瞎哟。你在那边过得好就更好。现在娃娃都考上大学了,你的好日子也来了,不管在哪里,都好好的过!”
六妹也是点头。
李大娘看看四姨的情况不太好。坐了一会儿出来跟在外面和几个人聊天的李庆林道:
“我看你四姨怕是不太好哟。”
曾三姐的丈夫就是这个村的村长,姓丁。丁村长就道:
“三姨,我们都是做好准备的了,你老人家来了就不要走了。我说句不当的,免得你来来回回的跑。”
李庆林也点点头道:
“我也看了一下,她老人家,怕也就是这两天了。要得。保保你就不走,我下午回去一趟。明天我再来,我估计黄少林明天也要来。我到时和他一起过来。有啥子要准备的。丁三哥,你说一声就是。”
果然,那天下午,看着太阳很好。四姨就说想让六妹帮她洗个澡。还不要别人帮忙。六妹就帮她洗了个澡,洗完穿好衣服不到两个小时,李大娘本来坐在那床边和她说着话。就看着她的眼神不对了。忙把人些叫来,把人抬出去放到准备好了的门板上。屋里一会儿就跪了一屋子的人。
在大家的哭泣声中,四姨走了。
儿女多,自是有儿女多的好处,四姨的葬礼是兄弟姐妹中最最风光的一个。九个孩子,都商量好了,要按乡下的最高规格给母亲办葬礼,因为母亲生了他们九个,养在九个在那个年代很是不容易!现在九个都成家成才了。自是要让母亲风光一把。
李大娘倒是没哭多少,只是在看到小平来的时候,拉着小平聊了一会儿道:
“看嘛,这就是儿女多的福气。我这辈子就没得这个福气得。你幺姑是个有福气的。”
小平没说话,她又道:
“我跟你说,我就是个命不好的。你看嘛,以后哪个不好,我都不去看了。我这些年很少走哪里,但我去看一个就接一个的气。我看了的都死了。你水才老表,你高娃老表。现在你幺姑。我可能不来看她,她还死不到!”
小平忙安慰道:
“三姑,你说些啥子哟。哪里会这样说?你看看,你没来之前,幺姑都医了好几个医院了。医生都说不得行的了。这个跟你又没得关系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李大娘在经过四姨的葬礼后,消沉了很多!明明在李家的日子好过了些,但,她却没有了以前的那种韧力了,让人一看,就觉得她没有什么精气神了。
就算家里添了个小曾孙,李二娃夫妻俩在结婚两年的时候,生下了一外儿子。非常可爱。小模样是尽挑着父母的优点长的了。别人还在说,他们家是近亲结婚的,怎么儿子没问题,孙辈的还一个一个的长得很漂亮个的。
但这些事,不能真正的让李大娘高兴起来很多。她似乎真的是在等,在等到某一天自己可以离去的时候。
兄弟姐妹一个个的离她而去了。而她却还孤苦的活着。这就是她有些纠结的,她总是说,自己才是最该死的。到这老了,她又想起当年的张三婆说她是煞星的事,经过这七八十年。她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一个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