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王士治定计显英略 虞仲翔尽节寿春城
却说王濬夺了合肥,先叫阿鸯回下邳觐见臧霸。霸大喜,令其祭奠先父,去其牛姓,复姓文,又厚葬牛金,尊为义父。前后一番诸事已毕。霸乃命廖化父子守彭城,自引其余诸将进驻合肥;
王濬迎入城内,霸褒奖,嘉其勇谋,又赞王恽、大目,具表禀明汉主刘赫。王恽道:“合肥遂破,江北先机在我;然大患还在寿春。贼兵马精良,他日定要卷土重来,只这一路,总是危急。还望都督早定良策!”
王濬道:“破敌之计已有,尚待时机。”霸问何计?濬道:“寿春地缓,位与下要。可掘淮江之水浸之。非如是,别无他法!”霸道:“只今内有虞翻、诸葛恪端度守御,更有庐江文聘调兵呼应,怎容我军安然掘坝?若他以军马内外夹击,则势难成也。”
王濬道:“吾自有计防他,需得联合高大都督所部,方可成事。”霸然之,修书一封令文虎去见高顺。高顺在江夏得了书信,看了计策,大喜道:“不想这王士治名不经传,却有如此韬略,真乃国家之福。”
遂遣关兴、关索、张苞、关亮四将星夜率军二万前往合肥听令。自引其余兵马来阻击庐江援军。
不数日诸将皆至。濬传令关亮发军士两万,并拘役附近民夫,连夜备齐工具,天明掘壕。又召诸将前来,授如此这般之计,众将领命而去。又谓霸道:“待寿春火起,即刻起兵攻城。”
次天早晨,关亮便引万余军士并数万民夫,各携掘地搬运之具,往江岸边挖掘;又使人以沙袋土石,堰塞淮河上流。蜀军斥候探之,飞报城内。诸葛恪大惊,自同众将登城楼北望,只见淮江方向铁锹挥舞,土石翻飞,进展神速。心中惊诧,面却露喜色,大笑道:“贼人不察地理,想要淹了寿春,须待长江搬来方可!”大笑数声,引众将入府商议。
及入府内,面色骤变,道:“敌掘进甚速,欲要淹城,如何是好?”诸将沉吟多时,虞翻道:“若待他引水掘成,大势去矣。惟乘其尚未放闸之机,连夜突袭,毁其渠壕,方可败敌此计。”
诸葛恪思片刻,道:“贼能用此计策,非无用之辈。我若袭之,恐反中其谋。不若今夜佯攻掘道,却引兵取彭城。他只料我毁他沟壑,彭城必少防;若能取他彭城,则徐州唾手可得。”
众将闻言,皆喜道:“元逊此计大妙!”虞翻道:“计虽好计,难保万全。若稍有不慎,寿春危矣。”恪道:“事已至此,安有万全之策?今满城军民,将为鱼鳖,便计败而死,强过坐以待毙也。”
钟离牧道:“元逊意已决定,便用此计,同他决一死战!事不宜迟,请速安排。”恪点头称是,道:“子干,烦你今夜引军出城袭击下邳。”钟离牧接令退下。恪又道:“子元可引三千骑从南门出城,向东行之,以为疑兵。”濮阳兴接令。
诸葛恪再道:“季文、伯亮可各引五千步卒迂回两侧,以为接应各部。”朱异、吕盖领命退下。恪再谓虞翻道:“仲翔公可与令子虞汜、虞忠保守城池。”翻问道:“元逊将要如何?”
诸葛恪道:“为保万无一失,吾与贺兴国亲引一军埋伏在合肥左右,截贼援兵。”翻道:“元逊总督军务,怎可轻易犯险,请守城中。某出战可也。”恪笑道:“仲翔休要再言,好生守备。今夜事若不谐,后事尽靠公维持也。”
虞翻闻言感动,长揖道:“元逊安心自去。翻虽肝脑涂地,必不负公之重托。”恪然之,自与诸将点兵预备夜袭
之举。虞翻与其二子召集城中军民,预备船秤,木筏、沙袋、土方等物。
是夜初更,濮阳兴乃引三千骑从南门出城,向东奔驰。钟离牧自率精兵,开了北门,偃旗息鼓,直往下邳方向。行至彭城下,已是三更。钟离牧引军潜到彭城门楼下,等待片刻,见四下无动静,便令攻城。
忽一声炮响,无数灯球火把照得明如白昼,擂鼓震天,杀声动地。迎面火把闪烁之下,当先冲出一员大将方脸蚕眉,彪腹猿臂,手提大刀,立在阵前,大喝道:“关索在此,贼将早降。”牧大惊道:“中贼计也!”便叫退兵。
关索怒喊道:“匹夫,那里走!”挥舞大刀,纵马杀来。钟离牧仗刀抵住。汉兵一拥而上,双方在城下混战,一时分不得胜败。这厢濮阳兴率疑兵尽往东走,行不多时,忽见前面有一处宿营,打着汉军旗号。兴急止步,埋伏左右,再令斥候查探;
斥候去不多时就回,报道:“营内军卒乃是白天掘河床的汉兵。想是白日里劳累困乏,彼时正在酣睡,细闻营内鼾声如雷。”兴不敢深信,亲出马看探,只见营中孤灯摇曳,只有百余守望之兵,呆立不动。
关兴大喜,呼喊军士一齐冲入营中。只见濮阳兴拍马当先,照定汉军头颅奋起一刀。谁知刀锋所过,全无血喷出,定睛看去,砍倒的尽是布衣草人。兴大惊,自知中计,环顾四下,火把如龙,灯火齐明;涌出汉军无数,尽带长枪利矛,坚盾强弩。
当先一个黑脸上将,豹头虎眼,势若奔马,手绰蛇矛,大笑道:“鼠辈中计了!还不下马受死,尚欲在吾张苞面前挣扎么?”濮阳兴回顾左右士卒,都是战战兢兢。不由怒喝道:“不过中彼奸计,何胆怯如斯!”挺刀前冲,直取张苞。
众蜀军亦强打精神,勉强来斗;苞大怒,挥矛出阵,二人乱战三十余合,兴终不敌张苞之勇,硬拼着左臂中了一矛,撇了众军,撞出重围。苞见濮阳兴突围,追之不及,戟指蜀军大喝道:“尔等降是不降!”
众蜀军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苞大怒,尖锋所过,汉军乱箭齐发,刀矛齐上,瞬间射死数百;蜀军无不胆裂,尽皆伏地请降。
张苞收降士卒毕,令偏将带降卒回合肥复命。自引军马按着计策去取寿春。及至城下,苞令军士点燃火把,四下抛入城内,以乱守军之心。只见那松油火把,落入房顶之上,火光点点。
恰巧月黑风大,一时竟着了,顷刻哔哔啵啵,延烧一片。城内守军慌忙报知虞翻,翻大惊,急令长子虞汜召集民众,竭力扑救。自家引二子虞忠全副披挂,登城监探。王濬在淮河方向,望见寿春火起,知是张苞动手,急叫关兴、文虎两路军马强攻寿春。
那厢臧霸亦见火起,令文鸯、吴敦一起出兵。大军行至半道,忽见两边连胜炮响,蜀军伏兵大起;诸葛恪拔剑一指,蜀军乱箭齐发,飞蝗而下,臧霸冲马在前,身中数箭落马。
文鸯大惊,当先舞枪拨开乱箭,在前开道;吴敦趁机救了臧霸,鸯道:“吴将军先带都督回城疗伤,某来退敌。”吴敦从之。阿鸯纵马舞枪,直透蜀军中央,来杀诸葛恪,所过之处犹如虎入羊群,蜀军皆不能当,纷纷避之。
诸葛恪见如此,叹道:“此子勇武,足慑军魂!”乃令大军往寿春退去,阿鸯率军一路紧追,直至城下。只见城中火势不减,隐有蔓延之势。内里妇啼儿号,哭爹悼子之声,凄凄惨惨不绝于耳。
虞翻傲立城楼,披甲按剑,厉声道:“贼人纵火作乱,实欲乱我军心也!众将士休得自扰,且听我号令,把住城头各隘,莫叫贼人乘隙得便宜!”绕
城墙反复呼喊,消弭杂言,军心略定。文虎、关兴、张苞麾军在黑夜猛攻,终不得手。
钟离牧在彭城与关索苦战,鏖战多时,颇有死伤,只得且战且走。幸得朱异、吕盖引兵从后撞入,接应出围。三人逶迤到北门下,士卒已折其半;正撞诸葛恪、濮阳兴引败军在门外恶战,几个交目而视,俱都丧气;吕盖道:“敌人兵锐正盛,野战非为上策!还是速速进城!”
诸葛恪道:“吾等身为大将,若自顾走,士卒必自乱而投降。况且城门一开,若被敌人趁隙夺之,后果不堪预计!”盖待再劝,恪怒道:“再多言者斩!”盖只得从之。
诸葛恪提剑在手,纵马奔驰在前,大喝:“儿郎们,随吾死战。汝等一人在外,吾誓不入城。今日便死在城外,也不堕吾诸葛家门风!”众军齐声呐喊,士气高振。
文鸯、关索、文虎、关兴、张苞指麾军马轮番突进。蜀军背城苦战,纵支撑一时,焉能长久?无半个时辰,多数死于城下。城上虞翻看的双目含泪,又不敢投石放箭,却只能硬了心肠,吩咐闭门。
战至五更时分,蜀军死伤十之七八,朱异、吕盖、钟离牧、濮阳兴、贺兴国等将无不浴血死战,保定诸葛恪向南突围。文虎率一队铁骑,沿城墙追来。贺兴国回马断后,两个交锋数合,兴国座下马受不住力,哀鸣一声倒了,文虎乘势一枪,将兴国刺死。
汉军众将见之,各各来追,怎奈城上此刻矢石雨下,阻着去路,追之莫及。众将无奈,只能挥军攻城。然城头本有虞翻安排妥当,汉军焉能占得便宜?徒在城下损士卒性命耳。众将只得退兵。
待到黄昏时,关亮来报河床掘成。王濬单骑绰矛纵马至寿春城壕边,对城上喊道:“唤仲翔公答话!”虞翻立于城楼上应道:“吾乃虞翻也,汝是何人?”濬道:“吾乃弘农郡人王士治。某今来见公,有利言相告。公请勿疑,可安然与濬一谈。”
虞翻勃然变色:“汝乃我国仇敌也!吾事蜀,汝事汉,各事其主!汝不必多言!”濬以矛指之道:“仲翔先生,何太情薄耶?何不听吾一言,以救满城生灵。”
虞翻拔剑道:“吾受国恩,但有死而已!汝不必多费口舌。有甚阴谋诡计,快快施展开来,吾不惧也!”王濬高喝道:“先生何不知天命,不辨清浊乎?而今吾掘堤已成,只一声令下,寿春将为齑粉也!汝据守一孤城,怎抗无情洪水?今不早降,后悔莫及!汝安能为己愚忠,致令满城百姓为鱼鳖。此言非枉,愿先生思之。”
虞翻大怒,指王濬而喝道:“狗头匹夫,汝必遭天谴!”就喝令众军放箭。濬大怒道:“酸儒无礼太甚!”恨恨回营中去了。
王濬即回营内,与众将具言这般光景,诸将皆忿,濬道:“虞仲翔不识时务,休要怪吾绝情。”就令开闸放水。
只见淮江巨浪,汹涌澎湃,直冲城下。虞翻虽在城中早作了预备,争奈滔滔无情,不到两个时辰,城中水深数尺,军民尽泡其中,苦不堪言。
王濬更不多待,令关索、文虎、关兴、张苞等督率军马,便乘筏近城攻打。寿春城墙塌了多处,军民虽奋力弥补,不能尽全。城外汉军气势更盛,昼夜攻城不止。
虞翻苦战两日无果,见大势已去,立在城楼之上,仰天大恸:“天意如此,人力自尽矣!”拔出宝剑,自刎身亡。
后有诗赞叹道:“名虽书生节胜雄,长袍竹戋气似穹。临危不渝西风烈,肝胆披沥竭尽忠。”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