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激英杰妙语连珠 讨国贼南北合谋
却说郭嘉在阳平关与孔明会见，孔明设宴款待。宴罢，嘉宿于驿馆。次日，玄德召来商议，大小将官皆至。玄德问嘉道：“先生在魏营十年，必深知彼军虚实。”嘉道：“小生略知一二，大王所问，定具实作答。”
玄德道：“魏兵共有多少？”嘉道：“西凉司马懿部，马军偏多，约有十五万，步兵有十万，计二十五万。荆州程昱部，水军偏多，约有十万，马步兵有十万，计二十万。河东曹仁部，马步水军混合约有十五万。徐州、豫州、兖州、司州各地驻军不下十万，计四十万。许都、洛阳、宛城、濮阳、弘农重镇各驻军约有五万，计二十五万。以此计之，约有一百二十万左右。”众将闻言，尽皆失色。
玄德道：“曹操安得如此多兵，莫非有诈乎？”嘉道：“非也。曹操起兵当初就兖州已有青州军二十万；平了李郭二贼，增了十万；平了袁术、吕布，又得十万；平了荆州，又得十余万；平了西凉，又得二十万；平了汉中，又得十余万。加上中原户口极大，新招之兵约有三四十万：以此论之，不下一百二十万。”
玄德道：“以先生所言，操此番出兵六十万。中原尚有六十万守军耶？”嘉道：“正是。”玄德惊叹不已，又问道：“不知河北有多少兵马。”嘉道：“河北四州之地，累年征战。总计兵甲约有三十万。”杨仪道：“曹操兵马虽多，缺伐良将，不足为虑。”
嘉笑道：“威公说笑了。司马懿可挡诸葛孔明；贾文和可挡庞士元；程昱可挡鲁子敬；曹仁可挡关云长；曹真可挡魏文长；于禁、李典可挡周公瑾；夏侯渊、夏侯惇可挡徐公明。剩余如荀攸、蒋济、贾逵等智谋之士，许褚、典韦、张秀等贯战之将，何止千人。”
黄权道：“真如先生所言。先生何不劝汝主靠山王交连曹操，先来灭我西川。”
嘉道：“昔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吾主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仰慕。事若不济，必自刎谢天，又安能屈处国贼乎？而王上不同，前者天下大乱，王上起于荆州，方有今日基业。而靠山王收众汝南，辗转河北，与曹操并争天下。今操芟除大难，略已平矣；近又新破荆州，威震海内；纵有英雄，无用武之地，故吾主苦困至此。愿王上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川、吴之众，与中原抗衡，当早决断；若其不能，何不从众官之论，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
黄权道：“足下在此夸夸其谈，话里有话，欲激我川中文武耶？”嘉笑道：“小生岂敢。不过小生有一计：不劳牵羊担酒，纳土献印；亦不须交礼；只须二人，送至魏营。操一得此两人，必终身不犯川。”
黄权道：“用何二人？”嘉道：“操虽阴险，亦是爱才。一者：小生曾在魏营为臣，后叛节而走，操切齿深恨小生。方今小生孤身在川，又是一介文弱，大王可擒下小生，解缚魏营，操必大喜；二者：小生在魏王府之时，常闻曹操夜梦三马食槽，故讨伐西凉马腾；今马腾已亡，三马剩其二，二马已在川中，大王何不暗擒此二人，交于曹操；操若得二马，必无忧虑，亦不会侵川。此二者皆是无足轻重之辈，却关乎两川未来。”
话音方落，忽一人蹬翻桌椅，指北大骂道：“老贼欺我太甚！”众将皆惊，鲁肃急道：“奉孝莫在胡言。此乃马腾将军之子马孟起也，现为西川上将。”
嘉佯作惶恐之状，拜道：“小生实不知将军在此。失口乱言，死罪！死罪！”马超指嘉道：“汝乃实言耳，某并未怪罪。只恨曹瞒老贼，杀吾全家，夺吾基业，吾与老贼誓不两立！”
嘉道：“小生素知将军之志，奈何曹贼委实势大，川中诸将深
惧也。”超切齿道：“曹贼奸佞。大王与军师若有迟疑时，请容超率本部三军，与曹贼决战。虽刀斧加头，不易其志也！”于是马岱、庞德等西凉将佐皆愤愤出言，要与曹贼一决死战。
太史慈霍然而起道：“吾等随大王开基创业，经历大小数百战，方才有今日局面。川中众官无谋，欲降曹操，真是让人大失所望。某太史慈宁死不辱，望大王早日决计兴兵，吾等愿效死战。”
孔明拍案道：“诸位将军等所见皆同否？”王平、张翼等将尽皆忿然而起，大喝道：“吾等头可断，誓不降曹！”鲁肃道：“军师之意如何？”
孔明道：“亮承大王寄托，安有屈身从操之理？适来所言，故与子敬相戏也。亮自出兵汉中，便有灭操之心，虽海枯石烂，不焉其望！”又谓嘉道：“望奉孝助亮一臂之力，同破曹贼。”嘉道：“若蒙不弃，小生愿效犬马之劳，早晚拱听驱使。”
孔明谏备道：“操虽托名汉相，实为汉贼。大王以汉室之胄，神武雄才，据有三州，兵精粮足，正当歼灭曹操，为国家除残去暴。今靠山王遣使结盟，正合天意。愿大王速行。”玄德起身拔剑砍面前奏案一角，大喝道：“曹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孤与老贼，誓不两立！”
于是便与众将商议出兵，玄德道：“如今贼分五路而来，轻重缓急如何，还请奉孝教孤。”嘉道：“贼人气势虽猛，但各有利害，势难一心。大王若只守，空长贼人气焰。若只攻，势必艰难。以小生来看，无非攻守兼用。”
玄德道：“如何为之？”嘉道：“俗语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此五路军中，首恶当在曹操。他今兵屯淮上，却多犯兵家之忌：河东之地未宁，河北可日夜出兵骚扰，此一忌也；中原将官不熟南方地理，操远仗鞍马，与大王争衡，二忌也；驱西北士卒，远涉江湖，不服水土，多生疾病，三忌也。操兵犯此数忌，虽多必败。所以此路当先发制人，大王从庐江出兵至寿春。而靠山王则从青州出兵至徐州，两下合兵，方能破贼。”
玄德道：“剩余四路如何破之？”嘉道：“诸葛军师已有良谋，大王勿忧。”孔明接着道：“羌王彻里吉引兵寇犯阳平关，马超积祖西凉人氏，素得羌人之心，羌人以超为神威将军，大王可遣马超紧守此地，伏四路奇兵，日夜交换，羌人必不敢来攻，此一路不必忧矣。又南蛮孟获，起兵犯境，大王可先遣使多备金帛说之，某再飞檄遣马忠、吕凯二人各引一军左出右入，右出左入，为疑兵之计：蛮兵惟凭勇力，其心多疑，若见疑兵，必不敢进：此一路又不足忧矣。又司马懿引兵出斜谷；斜谷此地险峻，可以保守。大王可遣太史子义引王平、张翼、张嶷三人，分兵守把各个山隘，并不出战；那司马懿久欲拥兵自立，见我兵不出，又恐中伏，不久自退矣，此一路不必忧矣。又程昱出荆州来攻永安，大王可先令法正、张任二人在夷陵筑城严守，再令马良引交州兵屯守衡阳，直叩其后。程昱虽然多谋，也必然不敢轻进。如此四路皆不必忧也。臣就即刻率军赶赴庐江，与曹操决战。”
玄德闻言大喜：“孤有军师，何复忧也。不知军师去庐江，要带几员大将？”孔明道：“荆南魏延、冯习、霍俊、陈到、黄叙皆乃贯战之将，足可备用。”玄德道：“既如此，孤就发川军十万助军师破敌。”
孔明道：“此去庐江，路途遥远，川军跋山涉水去，锋锐已失，不堪大用。有子敬麾下八万江东子弟兵，自足破之。愿王上勿虑。”玄德闻言称善，谓嘉道：“既已定策。便请奉孝告知靠山王，约时发兵。”嘉大喜，便修书与河北，言如此如此。
雄在河北收到郭嘉书信后，于是传令，尽起四州之兵：先起幽州之兵五万，以阎行为先锋，张辽居中，彭羕为参
谋，朱赞、越济为将，出兵至青州会合周瑜；再以颜良为将，庞统为参谋，起冀州兵三万至青州；而后传檄周瑜统帅三军，命起青州军七万，三路大军共计一十五万。从青州发兵取下邳、广陵、淮阴一线。
再以关羽为大将，安仲卿为副将，辛评为参谋，起并州兵十万，驻守平阳，攻打河东。以徐晃镇守晋阳等地。自引张飞、赵云、窝阔达屯兵白马，震慑兖州。
细作报于曹操，操大惊道：“如此急难图也！”陈矫道：“既然二刘联盟已成，大王宜速调兵马增援。”操从其说，遂调夏侯尚、曹真、曹彰三将率宛城、洛阳及豫州兵马来援，三路援军共计二十万，限一月取齐。
却说孔明率诸将径至庐江，就升帐议事。左右各立刀斧手，聚集文官武将听令。左上首以鲁肃、虞翻等文官，右上首以甘宁、魏延等武将。孔明谓众将道：“王法无亲，诸君各守乃职。方今曹操乱权，甚于董卓：囚天子于许昌，屯暴兵于国内。亮今奉命讨之，诸君幸皆努力向前。大军到处，不得扰民。赏劳罚罪，并不徇纵。”
令毕，即差朱桓、陈武为前部先锋，领本部军马，即日起行，前至石亭下寨，别听将令；魏延、向宠为第二队；甘宁、吕岱为第三队；文聘、冯习为第四队；鲁肃、虞翻为四方巡查使，催督各路军马，克期取齐。调拨已毕，诸将各自收拾军器起行。孔明领兵起行，便邀郭嘉同住。嘉欣然从之。一同望石亭进发。
及至，孔明在中央下寨，各将依道结营，周围屯住。诸事分拨已定，使人请郭嘉议事。嘉至中军帐，叙礼毕，孔明谓嘉道：“昔黄巾大乱之时，贼兵围困长社，汉军兵少，而反胜黄巾者，因用曹操之谋，施火攻也。今操兵四五十万，我兵只七八万，安能拒之？亦必须谋敌先机，然后可破。只是贾诩、陈矫之辈乃当世俊杰，岂肯轻易就犯。先生在曹营多时，诸般人心性德，皆有把握，敢请先生有以教我。”
嘉道：“贾文和洞察人心，善用离间反间之计，常有扭转乾坤之力，不可小觑。军师但能以正兵守地，奇谋破敌，不予他可乘之机，其无能矣。至于陈矫等辈，虽是韬略无双，晓通布兵阵法，但亦不是孔明先生对手。”孔明道：“奉孝过奖了。”遂大起三军，至寿春讨战。
正行间，斥候来报说寿春守军杨俊紧守城门，坚清闭野。孔明笑谓诸将道：“他只当吾军急切攻城，便叫闭城不战，吾岂无策？”便传令全军加速前进。
及至寿春城下，孔明调拨军马四路攻城。飞马传讯一出，四路大军呐喊冲上，一霎那犹如排山倒海，山洪爆发，各军支起云梯、箭楼等攻城利器，蓄势而发，勇不可当。
杨俊在城上见蜀兵如此势大，汗出如浆，急教各军严守，自来南门防守；一面教人飞马报知曹操。这城中魏兵也是身经百战，处变不乱，一面安排擂石滚木灰瓶箭弩之物，一面杂以民兵上城守防，有条不紊。蜀军虽众，自晨奋战至午，不能全胜。
这厢孔明见此，便唤魏延至，道：“汝可尽焚吾军粮草！”延道：“吾军儿郎捐身血战，粮草奈何轻易焚之？”孔明道：“魏兵勇猛，斗志不衰。如此强攻时，吾军纵能血战得城，损伤者必众。今于城下焚吾军之粮，使军士知今日破不下寿春，来日无粮必死，此破釜沉舟之妙，则寿春必破。”魏延领命而去，传令将粮车推在城下，尽焚烧之，硝烟漫天，直冲城上。
城下攻城蜀军见粮草尽为焚烧，知今日无幸，莫不努力向前；混战中甘宁当先登城，立杀十数人，后军陆续攀上；不多时，文聘、朱桓等亦抢上城来，杀散守军，斩下四门吊索，大开城门迎全军入城，杨俊弃城而走。寿春全陷。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