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靠山王得书还兵 刘玄德赴宴遇险
再说当日令狐青得了郭嘉书信,洒泪拜别,一路从平阳仗剑而行,途中忽遇到数十人潜伏在草丛之中,为首一人正是甄俨。令狐青遂上前问道:“可是甄俨大人么?”甄俨乍见令狐青,大吃一惊,急问道:“令狐将军为何在此?”令狐青就将郭嘉不得已降曹操之事,让自家回河北送信等事一并说了。
二人感慨良久,甄俨道:“某也是不得已耳。我四妹小妹尽数被曹贼所擒,某得知消息,车驾今夜就会从此路过。所以召集门下死士,前来劫取。”令狐青道:“既然如此,某愿助一臂之力。”甄俨拜谢。
时秋末冬初,凉风透骨;黄昏时分将近,马蹄隆隆之声传来,却是曹纯与曹昂、曹丕引三千军马缓缓驶来,中军拥护一辆马车,行至前面山坡前,一起驻足。曹昂道:“此地是何处?”向导答道:“此已是平阳境内,此地名为雁荡山。”曹昂道:“传令扎寨下营。”军士得令,一顿忙活。
待至初更时分,只听得喊声大震。正是甄俨率死士杀至,令狐青手持马槊冲锋在前,势不可挡。操军黑夜里不知敌军多少,自相惊扰。昂率先爬起来,急来寻曹纯,纯道:“不要惊慌。我看敌军甚少,翻不起什么浪花。”昂道:“唯恐敌有后队军马杀来。这里离平阳城不远,史涣将军在那里驻扎。依我看,为保万无一失,还是速速请他来援。”
曹纯额首道:“还是公子想的周到。就请公子在此御敌,某前去搬请救兵。”昂道:“叔父久经战场,不可轻离。还是由我前去通信。”遂匹马向平阳方向奔去。
令狐青躲在暗处,老远便看的一骑往西南奔去,心知定是求救使者,就拔马悄然赶上,斜刺里一枪刺倒马下,割了首级。复杀来曹营中。甄俨趁乱赶了马车向东北而走。曹纯、曹丕引军追来。令狐青从后赶来,冲进队伍,舞槊来刺曹丕。丕惊慌不已,跌落马下。
曹纯舞刀刺中令狐青马脖,那马扑地倒了。令狐青翻身一跃,跳上曹丕马背,杀出包围,赶上甄俨,谓道:“马车行动缓慢。不如弃车就马。”甄俨点头道:“我带四妹往东走。令狐将军带阿宓往北走。”令狐青道:“甚好。”就将甄宓拉上马背,用绳索缚了。拍马向北而走。
曹纯见他二人分头而走,想与曹丕分头去追,但恐他未经沙场,万一出个意外,如何向曹操交待。便命麾下一员偏将率五百骑去追甄俨。自与曹丕引剩余人马来追令狐青。待至天明,追至三岔路口。见令狐青坐于旁边山石之上,仪态悠闲。见曹军追至,从腰间取下曹昂首级抛去,放声大笑。
曹纯见了,肝胆气炸。嗔目怒道:“你竟然杀了子修公子。”就挥军杀来。原来令狐青奔至三岔路,心知两人一起逃命,必被操军赶上。就取出干粮叫甄宓吃了,又从怀里取了郭嘉书信递给甄宓道:“左边这条路可直通河内,有张文远将军驻守。请小姐务必将这封书信转交于大王。”甄宓泣道:“小女子感谢将军救命之恩。誓与将军同死。”令狐青道:“事急矣。还请娘子勿负我之重托。”就用蛮带将甄宓缚在马背之上,用枪尖在马臀一刺,那马吃痛,绝尘而去。
令狐青见操军汹涌而来,自家没马,硬战必死无疑。就弃了马槊,拔剑奔至山林之中,与
操军周旋。又奋战半日,剑刃已经卷口,看看力竭,自知今日必死,不急反笑,声震林野。忽听大道上喊杀震天,一彪人马杀来。
曹纯急抬眼看时,领衔一将,正是张辽,手挥长戟,全副披挂,领着千余精骑,杀入阵中,曹纯措不及防,登时大乱。张辽救了令狐青就退。曹纯亦不追赶,徐徐而退。消息传至洛阳,操哭倒于地:“子修何命薄如此?痛哉,痛哉。”又环顾诸子道:“诸子之中,惟子修素识大体,最得我心。吾常欲托以后事。不期夭折,使吾心肠崩裂矣!”遂表厚葬。
再说刘雄方平定夫馀,正在整修军务。忽闻曹操背义,左右将檄文传进,雄阅毕,痛叫一声,昏倒于地。左右救醒,雄道:“孟德,此却何故也!”遂留关羽守辽东,自引众将星夜退回冀州。人报军师郭嘉被俘降曹,特遣令狐青将军师印绶交割,另有书信一封,代呈王上阅览。雄闻说,毛骨悚然,浑身冰凉。就取书来看,书云:
“嘉本风尘墨吏,无才无德,庇居袁绍门下,为一癖吏,犹不称其职。王上不以嘉疏狂鄙陋,收嘉于肺腑之中,拔嘉于微末之行,委以军机重任。自蒙王上错爱以来,言听计从,呼之为师,待之为朋,相得如手足,同谋如知音。王上知遇恩待之情,天高地厚!嘉自幼体虚羸弱,年来曾觉力不从心,自料难享旷寿。嘉得事明主如此,吾愿本当足矣;唯北方蛮夷未定,王上大业未成,四方狼烟未熄,天下苍生未安,平生无限憾也。男儿立世,不能辅明主成就功业、庇护黎庶者,几不与草木同朽!
而今曹操背弃信义,污蔑王上,兴兵伐罪,有并吞天下之势,吾军将士虽勇毅超群,胜负之数,犹不得也。此诚成败关键之日,危急存亡之秋,志士挺身而出之时也;嘉唯呕此心血,殚尽愚智,以助王上成不朽基业,教天下流传,一场主臣相知也!今嘉被俘,操惜才必不加害,嘉往操营中有三事可为王上分忧。操蔑王上英名,堪比董卓之行,嘉便欲为王上洗脱这谋逆的罪名,还王上清节,以正天下之口,此一也;曹操心如匪类,老谋深算,嘉欲抬操原形毕露,复走董卓、李郭二贼之路,让其臭名天下传,成为众矢之的,此二也;王上战事既平,可暂屯河北,修养生息。荆州刘表、西凉马腾等数人皆乃汉室忠臣,今闻曹操背义,必会起兵来伐。届时大王可兴兵渡河,攻取中原,嘉便为内应,此三也。临别涕泠,书不尽言,生死不负;主臣相见有期,吾王勿盼!吾王勿怀!郭嘉谨上。”
刘雄阅书毕,仰天长叹,双目泫然泪下,不能自己,失手释书于地。
时为公元207年,汉建安十二春。曹操挟天子令诸侯,官拜丞相,由是专权。程昱等请奏道:“并州既定,河北连年征战,刘雄更是元气大伤,五年之内不敢南渡。丞相可早建下荆州之策。”操笑道:“吾有此志久矣。诸君所言,正合吾意。”
是夜,操宿于洛阳城东角楼上,凭栏仰观天文。时荀攸、蒋济在侧,操指道:“南方旺气灿然,恐未可图也。”蒋济道:“以丞相天威,何所不服!”荀攸道:“如今天子已在掌握,丞相可拟旨召封刘表为太尉,让他入朝佐政。其若不从,再兴兵讨伐。此可谓名正言顺。”操道:“公达之言甚好。”遂以天子诏令,封刘表为太尉,要他入朝参政。
诏书直至襄阳,刘表大惊失色,泣道:“某不
日将死矣。”忽一人出而长揖道:“主公何出此言,如若事有不决,何不请皇叔刘备商议?”刘表视之,乃荆州幕宾伊籍,字机伯,山阳人也。
刘表然其说,遂召玄德入府中商议。各叙礼毕,请入后堂饮宴;表谓玄德道:“近闻曹操提兵攻破并州,重创靠山王,势日强盛,必有吞并荆襄之心。前日下书封我为太尉,要我入朝参政。吾弟以为如何?”
玄德道:“兄断不可去,去者必有大锅。”表道:“然则如何答复?”玄德道:“近闻吴郡严白虎击败扬州刺史刘繇,自称东吴德王,称霸江东。兄可具表上奏愿为朝廷讨贼,待平定江东之后,再入朝不迟。”表道:“吾弟此计甚好。”遂一面上表洛阳,一面令江夏太守黄祖兴兵屯驻石亭。玄德闲住两日乃辞,径回庐江。
黄祖得令之后,引军与严白虎战与浔阳江,祖无谋,大败数阵,病亡于军中。其子黄射上奏襄阳。刘表乃令玄德尽掌江夏兵权与白虎对峙。一日,玄德正在巡营,忽见前方祥云飞腾,就打马前去一探究竟,遇一先生在马前长揖道:“公所骑马,不可乘也。”玄德不识其人,遂问其姓名。
其人道:“某乃临淮郡东城人鲁肃,字子敬者也。”肃道:“此马名的卢,乘则妨主。所以明公且勿乘之,可将其送于仇人。”玄德道:“深感先生见爱。但凡人死生有命,岂马所能妨哉!何况以此小人行径,非丈夫所为。”
鲁肃拜服道:“人言刘玄德仁义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如若不弃,某愿追随左右,拱听驱使。”玄德大喜,执肃手同回大营。不过一月,玄德用鲁肃之计,大败白虎于庐江。白虎收兵退入江东固守。
玄德引胜兵坐守江夏,军民皆喜,政治一新。同年四年,玄德夫人甘氏生一子。是夜有白鹤一只,飞来府衙屋上,高鸣四十余声,望西飞去。临分娩时,异香满室。甘夫人尝夜梦仰吞北斗,因而怀孕,故取名刘禅,乳名阿斗。
玄德中年得子,全城皆乐。刘表遣使庆贺,又请玄德赴襄阳相会。玄德随使而往。刘表接着,叙礼已毕,邀入后堂宽宴;表举杯祝玄德喜得麟儿,玄德亦谢。二人把酒数盏,酒至半酣,表忽然长叹。玄德道:“兄长何故长叹?”表道:“吾有心事,未易明言。”说完,潸然泪下。
玄德问其故。表道:“吾有心事,前者欲诉与贤弟,未得其便。”玄德道:“兄长有何难决之事?倘有用弟之处,弟虽死不辞。”表道:“前妻陈氏所生长子琦,为人虽贤,而柔懦不足立事;后妻蔡氏所生少子琼,颇聪明。吾欲废长立幼,恐碍于礼法;欲立长子,争奈蔡氏族中,皆掌军务,后必生乱:因此委决不下。”玄德道:“自古废长立幼,取乱之道。若忧蔡氏权重,可徐徐削之,不可溺爱而立少子也。”表默然。又喝数巡,玄德乃辞,夜宿于驿馆之中。
原来蔡夫人素疑玄德,凡遇玄德与表叙论,必来窥窃。是时正在屏风后,闻玄德此言,心甚恨之,乃密召蔡瑁入,商议此事。瑁道:“请先就馆舍杀之,然后告知主公。”蔡氏然其言。命蔡瑁连夜点军而去。玄德在馆舍中秉烛而坐,二更以后,方欲就寝。忽听外面喧哗,急来看时,蔡瑁舞刀大喝道:“擒杀刘备!”正是:方喜庆贺得佳子,孰料性命及旦夕。未知玄德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