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刘玄德坐领徐州牧 周公瑾献策走虎穴
却说陈珪闭门不纳刘雄,消息传入军中,藏霸大怒道:“靠山王乃天下英雄,今为救民而来,怎得相拒!”遂去寻告糜竺。
竺闻言大惊,径入府内来见陶谦,问道:“靠山王为解民倒悬而来,明公何拒之门外?”陶谦唯诺不语,尽往陈珪身上推。
竺素与陈珪父子不和。知其意思,乃辞回府中来见藏霸,具言详细。霸道:“我本以陶使君是仁人君子,所以率部来投,不想却是这等迂腐背义的小人。我藏宣高如何再能助他!”
竺道:“宣高意思,莫非欲投靠山王去?”霸叹道:“我若此时背主转投靠山王,难免为世人所耻。又使靠山王负不义骂名。”遂辞糜竺,带手下孙观、吴敦、尹礼、杨晋四将,隐投泰山为寇去了。
糜竺见藏霸去的这般决绝,长叹道:“陶使君真非明主也。”遂生异心,遣人暗接刘雄。
却说刘备正在衙内,忽闻从人来报陶谦相请。备整衣入见,谦老泪纵横,道:“老夫年迈愚鲁,昏庸无为,以致臣下离心。”备惊问何事?陈群将事尽告之刘备。
备大惊道:“使君直糊涂也!”正说间,人报曹操遣大将曹仁领军攻城,谦大惊,昏厥过去。备道:“为今之势,我当亲书来劝曹操。操若不从,再出城厮杀未迟。”遂使人送书。
曹操在营中接到,拆而观之,乃刘备下书也。书略道:“备自关外得拜君颜,嗣后天各一方,不及趋侍。向者,尊父曹侯,实因张闿不仁,以致被害,非陶恭祖之罪也。目今黄巾遗孽,扰乱于外;董卓余党,盘踞于内。愿明公先朝廷之急,而后私仇;撤徐州之兵,以救国难:则徐州幸甚,天下幸甚!”
曹操看罢,气的七窍生烟,扯书大骂道:“刘备乃何人,敢以书来劝我!且中间有讥讽之意,简直欺人太甚!”命斩来使,一面竭力攻城。贾诩谏道:“如今陶谦拒靠山王于门外,正是主公流言之计奏效。而刘备远来救援,先礼后兵,主公当用好言答之,以慢备心;然后发兵攻城,城可破也。”操从其言,款留来使,候发回书。
如此数日间已通书信数回,操见备已无戒心,正欲用计夺城。忽探马飞报祸事。操问其故,报说吕布已袭破兖州,进据濮阳。
原来陈留太守张邈字孟卓,乃东平寿张人,曾参与讨伐董卓,后归附曹操。其人少年便以侠义闻名中原,扶危济困,名士多来称赞。他素与边让交厚。闻边让被曹操所杀,心中悲愤难言。其弟张超与陈宫交厚,一日酒宴,超说邈道:“曹操虽兴汉室,其人阴鸷毒辣,并非明主。而今他东征徐州,兖州正好空虚。兄长乃天下名士,何苦助操为虐,甘当鹰犬爪牙乎!不若交接吕布,与之共取兖州,霸业可成也。”
张邈思略许久,又想起边让之死,便叫张超通信吕布。超密见陈宫,备说意思。宫大喜,领超来见吕布,宫道:“袁术并非明主,素来猜疑奉先。而今放着机会在此,决然不容错过。”布大喜,当即与张邈理应外合,袭破兖州,随据濮阳。
止有鄄城、东阿、范县三处,被荀彧设计死守得全,其余俱破。张绣屡战,皆不能胜,特此告急。操闻报大惊道:“兖州有失,我等无家可归矣,不可不回兵救援!”贾诩道:“主公正好卖个人情与刘备,退军去复兖州。”操然之,即时答书与刘备,拔寨退兵。
且说来使回徐州,入城见陶谦,呈上书札,言曹兵已退。谦大喜,差人请玄德
等赴宴大会。谦道:“承蒙玄德威名,曹操知难而退。”
玄德毕恭毕敬道:“备何德何能,实赖众位大贤出力。”谦道:“玄德何必如此过谦。”乃延玄德上座,拱手对众道:“老夫年迈,二子不才,不堪国家重任。玄德乃帝室之青,德广才高,可领徐州。老夫情愿乞闲养病。”
玄德道:“备之所以来救徐州,是为大义也。今无端据而有之,天下将以备为无义人矣。”陈珪道:“今汉室陵迟,海宇颠覆,树功立业,正在此时。徐州殷富,户口百万,刘使君领此,不可辞也。”
玄德道:“此事决不敢应命。”陈登道:“陶府君多病,不能视事,明公勿辞。”玄德道:“孔大人乃圣人之后,海内名望,又近在青州,使君何不让之?”
孔融道:“老朽乃一介文士,只知舞笔弄墨,为青州犹恐不称职,怎敢再领徐州?玄德天下英雄,又是汉室宗亲,正可领此美差。”众人再三苦劝。
玄德道:“既如此,容备去北平公孙瓒师兄处,将这些兵马尽数归还,随后再来。”谦道;“公切勿失信。”玄德道:“公以备为何如人也?圣人云: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刘备必不失信。”众人大喜,规规劝酒。
糜竺坐在宴上末位,看他们一众人做戏,半推半就,简直滑稽至极。盖因他知晓曹操退兵是因后方兖州出了差池,而刘备竟将功劳全部揽于自身。他先前看刘备仪表不俗,谦逊知礼,以为是个人杰。今见他如此厚颜虚伪,真是越看越觉得恶心,当下闷闷饮了两杯,便起身作辞道:“小可不胜酒力,先行告辞。”众人都不以为意。
糜竺回到府中之后,就聚府内上下庄客,以战事平息,往江东采买通商为由,将家资尽皆转移至并州。自引弟糜芳来晋阳投奔刘雄。雄见竺雍容大方,敦厚文雅,表竺为并州别驾。芳为偏将,使在关羽麾下任职。
却说袁术在寿春,闻知吕布背反,与张邈袭了兖州,在衙内大发雷霆:“吕布豺狼匹夫,反覆不定。真真乃三姓家奴也。”众人规劝良久方才息怒。人报孙策来见,术命入内,策道:“向得明公厚恩,只是先曾言待退了曹军,便放我等北归。而今操军尽退,万望明公勿要失信,固特来请辞耳。”
术方闻吕布反叛,心中怒气未消,又闻此言,当即脸色铁青,冷哼道:“伯符何太薄情耶?”策道:“窃闻义恩之重,无极而不复。策自幼读书,粗知礼义。人言: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明公前者已允三事,承蒙恩诺。何故食言而肥?”
术大怒道:“你安敢出言辱我!”策就欲发作,杨大相急扯住衣角。策愤愤而退。杨大相跟出来,悉心劝道:“袁公今日烦恼,伯符暂且忍耐。”
策道:“我知袁公不容我去,只是我去志已决,宁死不可复留!”遂归府内。次早又至将军府,拜辞袁术。术知来意,乃悬牌回避。策怏怏而回,命旧日跟随人役,收拾车马,早晚伺候;分付家将时刻准备。
翌日再往府内辞谢,门首又挂牌回避。孙策一连去了数次,皆不得见。乃往杨大相府内相探,欲言其事。大相亦托疾不出。
又过十余日,孙策再至将军府中拜辞,袁术道:“我非不容伯符去,而是眼下元辰临近,想留伯符在城中多待数日,等年岁过了,必备车驾送伯符北归。”策道:“还望明公勿要失言。”术赔笑道:“这是自然。”
如此又过二十余日,已至除夕夜里。寿春城内张灯结彩,百姓庆贺佳节。袁术在衙内设宴
,邀请辖下郡县大小官吏尽入寿春赴宴,以辞旧岁。
孙策率众将入席,宴罢,乃引母亲吴夫人与兄妹至街上闲逛,但见城内灯烛辉煌,如同白昼。淮泗古来富足,又未遭黄巾洗礼,城内高房殿屋林立,酒楼缎庄比比。今日又逢良辰佳节,更是灯明月灿,锣鼓暄天,笙歌盈耳。真是:
“灯明呈祥坐彩妆,海屋添筹有瑞祥。举头杯干瓮即欢,祝遥乾文沾贺喜。丰俊庙堂犹然醉,迎宾南涧饮客香。”
大街之上,蜂攒蚁聚,挤塞的紧。孙策小妹尚香时年四岁,见此美景,欢喜的紧。由吴夫人牵着穿梭在人丛里,挨来挤去,摇头摆脑,乱叫乱跳,按捺不住。
策领着众弟紧随其后。穿过两条街道,忽见前有一人迎面奔来,其人身长八尺,姿质端淑,仪容秀丽,大呼道:“来者可是孙伯符?”策视其人,乃庐江舒城人,姓周,名瑜,字公瑾。
原来孙坚讨董卓之时,移家舒城,瑜与孙策同年,交情甚密,因此结为昆仲。策长瑜两月,瑜以兄事策。当下二人见面,喜不自胜,瑜道:“近闻兄长兵败江东,叫愚弟好生担忧。不想今日在此相遇,真叫愚弟大慰渴望之思。”
策道:“与贤弟一别经年,殊为思念。不知贤弟因何在此?”瑜道:“瑜与兄长分别以后,便在舒城居住。得蒙叔父举荐,在舒城冲当个县尉,实在不足挂齿。只是不知兄长怎会在寿春?”
策长叹一声,道:“此间不是说话的地,贤弟明日可至我府中计议。”就把住址同周瑜说了。二人久别重逢,寻了个酒楼,叙饮谈欢,直至初更时分,方才各自归辞。
次日清早,策引弟妹向母亲新年问安,吴夫人乃于堂内立孙坚牌位,令子女祭拜。策为长子,率先上香叩首,跪趋堂前,泪如雨下。吴夫人道:“昔日你父中伏身亡,你点泪未流,今次却是为何?”策泣而不答。
孙权抬头答道:“大哥之所以痛哭。是想先父如此英雄,他今沦落至此,将父亲基业尽丧。不觉愧对列祖列宗。”吴夫人叹问策道:“我儿是否有何难处?”策依旧抽泣不语,吴夫人斥道:“你父在日,有事也多曾问我。你今有何难事,何不与我分说明白,何自哀哭耶?”
策见母亲发怒,乃回道:“袁术恐要失信,不容我等离去。”吴夫人还未答话,堂外一人入内道:“此有何难?袁术贪图者,乃玉玺耳。兄长若献玉玺为质,必可脱身。”众人抬头视之,正是周瑜。
策擦泪起身道:“玉玺乃先父遗留之物,怎能轻易割舍?”瑜道:“兄长何故执迷?玉玺乃棘手之物,术得玉玺,必然称帝;到时天下诸侯群起而伐之。术得玺,乃祸根也!”
策沉思半晌,回道:“若袁术得玉玺,依旧不肯放我北上,该当如何?”瑜道:“袁术苦得玉玺久矣!以此相质,必得脱身。”
二人正商议间,程普引一人入,其人进殿喝道:“你等所谋,我已知也!我愿助公一臂之力。”策急视其人,乃袁术谋士,汝南细阳人,姓吕,名范,字子衡。
策大喜,引荐于周瑜,乃延坐别屋商议。吕范道:“袁术嫉贤妒能,实为小人也。我闻靠山王现在并州,久欲投奔,唯恐无举荐之人。知伯符乃其义子,特来相商。”策谢道:“多奉相助。”
范道:“我闻庐江太守陆康前时来信,说有江匪作乱,请袁公路发兵援救。伯符何不质留玉玺,以讨贼之名而离寿春?”孙策、周瑜等拍手称赞,于是商议已定。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