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关云长大意失河东 凌公绩斩将救义士
却说云长引军往卓县退，行至半道，又遇司马师引伏兵出，司马师妻弟崔宝见云长中伏，拍马来擒云长，云长大怒：“老夫不过一时中贼奸计，匹夫何敢欺我！”拖刀便砍，只一刀将崔宝砍为两半。指挥兵马反攻，将西凉伏兵杀的大败溃逃。
云长收兵退回卓县，命人将崔宝首级挂在城门号令以为警诫。当夜，安仲卿进言道：“卓县毗邻安定，不足为守。君候既破韩德数万兵马，以成大功。不如早回河东。”云长道：“仲卿何出此言？老夫不过区区败了一阵，于大局无损，何必轻言进退？”
仲卿道：“某近日心惊肉跳，却是不知何故？”云长笑道：“仲卿莫非有疾？”仲卿道：“未觉有恙。”云长道：“既无恙，可与老夫叙饮几杯。”遂摆上酒肉与仲卿对饮。饮罢，仲卿辞去。云长了无困意，秉烛看书。
至夜，伏几而眠，忽作一梦，梦一大蛇，有水桶般粗细，浑身鳞片满布，径入帐中，来咬云长。云长大怒，急拔剑来斩，那大蛇避过，复张口来咬，云长躲避不及，咬中右臂。急挣脱时，直将整条右臂撕扯下来，血淋淋的备极惨烈。云长霎然惊觉，乃是一梦。便觉右臂隐隐疼痛，心中大疑。
于是不敢再睡，起身出看窗外，只见外面冷风飕飕，下起了小雨。云长看了片刻，回屋内坐到天亮，就传唤众将至，方欲将梦与众人说。小军飞来报说，司马昭引军出寨到城南门排开队伍骂战。云长怒道：“孺子敢欺老夫耶！”领众将登城头上看，辛评道：“敌军骤然而至，今以一军挑战南门。必然有诈也，君候且勿轻出。”云长看了半晌，指城南山坡道：“那里必有伏兵。”便传令叫坚守。
司马昭看彼不出，便叫军马一拥而上，备齐云梯攻打。云长指挥军士竭力抵御。西凉军攻打半日不能得手。云长唤周仓道：“敌军猛攻南门，须提防声东击西。如今南门尚能坚守，汝可去北门防御。”周仓得令去了。
果不多时，北面人喊马嘶，司马师、戴陵等引军杀奔城下，便来攻城。周仓一声令下，乱箭飞射，西凉兵荷盾攀爬，皆被滚木打下，油汤倾倒，只是守得严实。司马师在城下破口大骂，周仓冷笑，只顾自家防守。北门从午至晚不得寸进。云长指挥南门，看西凉军攻打渐渐懈怠，谓关平道：“贼伎俩只此耳。某何惧哉！”
关平道：“父亲不可大意。”正说间，忽报东门有敌军攻打，旗号是王双。云长大笑道：“野冢遗魂也敢来相争！”遂对关平道：“敌军前来锐气正盛，以为我竭力抵御，两边必然不防。待某亲引五百精兵杀出东门，先斩了为这员敌将，叫他等知难而退。”辛评道：“君候还是多加小心，不可贸然出战。”云长道：“贼军不过乌合之众，老夫岂惧他哉！”吩咐关平：“好生守把南门，某去去便来。”
王双引本部军来打东门。东门守兵竭力防守，西凉军攻打不下。正急切间，忽然城门大开，云长怒目舞刀，引五百马军杀出城来。城上鼓号齐鸣，声威雷动。王双待要应敌，早被云长马快，大刀当头劈下。
王双急举刀格挡，震的双臂发麻，由是不敢硬抗，拔马退到一边，喝令士卒填围。云长虎吼一声，杀入西凉军中，大刀所过如割茅草，连斩三十余人。西凉军纷纷溃逃。王双见此，暗取流星锤在手，劈面便打，云长举刀来挡，那流星锤划过，击中右臂。云长痛疼难忍，拨马伏鞍入城。
城上守军乱箭射下，王双不能近，收军退走了。云长奔回城内，只觉右臂涨痛不已，众将皆来慰问，关平道：“父亲此臂受损，安能出敌？不如暂
回河东调理。”云长思到昨夜梦中之事，甚是不吉。便道：“也只能如此了。”便传令退兵。忽有河东加急快报，云长急令唤入，斥候道：“河东被魏将夏侯渊袭击，徐荣将军下落不明。”
云长大惊，急问：“何不见烽火台举火？”斥候答道：“夏侯渊使军扮成百姓，混到各个城里。猝然发难，因此不得举火。”云长跌足叹道：“老夫失计较也。”辛评道：“今事急矣，可一面差人往并州求救，一面弃城往夺河东。”云长依言，差廖化星夜往并州求救。一面弃了卓县来夺河东。
云长一路催军前进，行至汾阴县北，忽然喊声大震，一彪军拦住，为首大将，乃夏侯渊也，勒马绰刀大叫道：“河东已失，云长何不早降！”云长骂道：“匹夫诡计袭我河东，我狠不能生啖汝肉！安能降你耶？”
夏侯渊大笑道：“君候前时夺我河东，焉不是用诡计乎？尚来说我。”云长大怒，挥刀而上。夏侯渊拍马截住，战四十余合，云长虽武艺绝伦，终是右臂受伤，拔马就退。周仓舞刀迎上。忽四下里喊声大震，夏侯霸、夏侯荣引军突出，与其父两下夹攻，河北兵大乱。
云长引败卒往北走。辛评告道：“贼势甚大，必得城池暂屯，以待援兵。此往北行七十里，有一北安小县，足可屯扎。”云长从之，催促残军前至北安。
及至，已近黄昏。城守慌忙迎入城中，摆酒款接，云长无心饮酒，感慨道：“某与大哥、三弟已四年未见了。”遂望着青天，怅然吟道：
“彤彤密云一片月，佼佼万军披戈声。秋剪竹风吹不尽，枯春未绿落梓音。征人何日平故里，良人欲罢复从征。一朝手足多离散，千载何处称英雄？”吟罢，啜叹不已。
再说廖化快马往并州求援，时徐晃、梁习在晋阳。廖化入见后，哭诉云长兵败，旦夕有失，晃惊道：“云长为河北军魂，如若有失，天下震动！”梁习道：“公明所言正是。前岁大王征乌丸，带走数万大军。如今并州堪用之兵不过两万。公明可先率一半军去救援关侯。元俭速往邺城求大王发兵前往，勿至有失。”化然之，连夜转投邺城来。
不日便至，刘雄骤闻云长兵败北安，时刻将倾，哭倒在地，众将再三解劝。雄道：“某与云长几十年生死同共，虽是义气，堪比胞兄。今一旦功业未竟，若中道而殂，此心如碎，安能已于情乎？”言罢又哭。众将苦劝。
郭嘉之子郭奕道：“臣愿引一支劲旅，星夜往河东相救关君侯。”雄道：“甚好。孤点凌公绩为你副将，即日出发。”就命郭奕为主将，凌统为副，率轻骑三万，日夜兼程往河东而来。
行军一路风尘，数日已至平阳，大军在黄河边上屯驻。郭奕按兵不动，凌统入谏，郭奕道：“魏将于禁兵屯对岸，时刻欲渡河攻打并州。不宜冒然轻动。”统道：“某闻徐公明已出兵晋阳，公明智勇兼备，足可保守平阳。”
郭奕道：“虽如此，也不可大意。贼兵围困河东日久，其势浩大。若我等发兵迟缓数日，坐观其疲，待贼兵懈怠，我却以兵攻之，关君候之围自解。”
凌统道：“贼军围困甚急，城内死者七八。若能乘彼攻围日久，鼓噪大进攻击其外，云长杀出以应于内，内外夹攻，贼军必走，关云长可得救也。”
郭奕摇头道：“将军心意，我自明白。只是眼下雍凉大军云集黄河两岸，吾这里寡不敌众，危局难撑。若贸然出兵渡河，只恐救不了关君候，反把此地再拱手送与魏人。若披坚执锐，我不如公；坐运筹策，公不如我。公绩休要再论。”遂传令军中道：“且屯兵在此。若有违令不从者，必斩。
”于是三军悚然，一连十余日不进。
凌统又入谏道：“徐公明领兵已入西山左近，牵制西凉兵，公何疑不进？”郭奕反问道：“凌将军意欲如何？”统概然道：“关云长为人忠义，千秋共怀。今日被困，若再不发援兵，必然被害，是英雄落难，令人扼腕泣下。恳请将军速发兵救援。”
郭奕笑而不语，凌统大怒道：“云长如若有失，汝难辞其咎。”郭奕勃然变色道：“吾为大将，岂不知天运？汝为勇夫，何敢枉论军机？”
凌统大喝道：“诸军奋勇戮力，急欲攻贼而救云长，汝却久留不肯引兵渡河，要待贼兵破而后击之。且不知西凉兵强马壮，云长旦夕有失，大王在邺城坐不安席，今尽将精锐之兵总属将军，已救云长，国家安危，在此一举。汝却畏贼势大，贪生不进，真非社稷之臣，妄为郭奉孝之子！”
郭奕闻言，大怒道：“汝敢辱我太甚！”拔剑便刺凌统。统侧身躲避，擎剑出鞘，顺势一挥，郭奕喉头出血，倒地抽搐而死。众军大惊，统见事已至此，出帐大呼道：“今日郭奕因畏惧贼军势大，不敢倾军援助，吾已杀之。关君侯威震天下，忠义无双，我等自当奋力解救。诸君若有畏惧，可先自去，有血性者，尽同我渡河西进，虽九死无怨矣！”众军感他豪迈，尽皆振臂高呼。凌统乃发放军粮酒肉，令三军饱餐，便即渡河出发，昼夜兼程，风驰电掣般往北安赶去。
再说云长败困北安县，坐等援兵不至。北安县城低矮，西凉兵连日攻打，眼看城池将破。这夜关羽与安仲卿、辛评等商议突围，辛评道：“合路突走，若被敌围上，一网打尽也。不若分路而走。”云长点头称善。就令安仲卿率申斐、陈晃、丁焉、枣济四将保住辛评往西走。
云长率关平、周仓二将往东走。众人计议已定。安仲卿等人引五百马军，开城先走。西凉兵上前堵截，仲卿率四将舍死冲杀，一路穿营而过，径投西去了。云长引关平、周仓并剩余军士，趁着月色，开了东门，直走小路奔走。方到路口，西凉军兵马齐出，灯笼火把，照耀得明如白昼。
王双、孙礼大笑道：“哪来的贼将，休想从此过！”云长见状，丹凤眼微闭，傲然道：“武威将军汉寿亭侯关云长在此，欲战者自管放马！”王双、孙礼齐声呼喊，指挥众军将冲杀上来，周仓、关平并马上前开路。西凉兵势大，河北军多有死伤。云长施展浑身武艺，连斩西凉偏将数员，杀开血路，夺路而过，随后军士，多陷没于阵中。
云长不敢恋战，顺小路奔走，背后西凉军奋力追杀，直走二十余里，方听得追兵杀声渐远。回顾身边，只余百十骑。云长低头叹息，关平道：“父亲，此地不可久留，当速投平阳，他日再来复仇。”云长称善，引众一路奔走。
比及天明，行至一个出处，只见两侧小路狭窄，山石夹立，灌木丛生，云长道：“此地易中埋伏，当速离开！”话音方落，只听一声锣响，两旁伏兵齐出。当头司马师率郭淮拦路大喝：“关某休走，到此地还不下马就擒！”云长大怒，挥刀上前，郭淮跃马相迎，战无三合，遮拦不住，回马便走。
云长策马紧追，看看赶上，司马师挥刀截住，无数合，云长刀锋闪过，擦过司马师脸颊，登时血流满面，落下马来，众军慌忙救去。亏得只是皮肉伤。西凉军皆看得心惊胆裂。
云长放声长笑，看看郭淮去得不远，急提缰追赶，未料行无数步，脚底喀嚓一声，踏翻一个陷马坑，深及马腹。云长大惊，两边草丛里早钻出数十个大汉，大网、长钩、套索，一齐并举。云长挣脱不得，被生擒过去。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