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河洑口孔明祭风 武陵山卧龙纵火
且说曹仁欲起兵攻打蜀军,忽一人拦住,众视之,乃八纳洞主木鹿大王;那大王道:“某自幼善驯兽,出则骑象。部下皆能驱虎豹豺狼,巨蟒莽牛上阵,势惊鬼神。大将军何必亲自辛苦,某冲阵过去,管将蜀兵踏为齑粉。”言讫,引本洞兵带猛兽而出。
孔明闻听知蛮兵杀出,遂点姜维、马良出阵,二人将军马布成阵势。二将并辔立于阵前视之,只见蛮兵旗帜器械皆别:人多面目丑陋,不穿衣甲,裸身赤体;木鹿大王腰挂宝刀,手执大锤,身骑白象,从大旗中而出。
蜀军士卒见了,皆是一惊,姜维谓马良道:“我跟随丞相转战南北,久经战阵,未尝见此。”良道:“我久闻异族之人善通驯兽之法,未曾想今日得见。”二人正沉吟之际,只见蛮兵手舞足蹈,那虎豹豺狼,毒蛇猛兽,张牙舞爪,冲将过来。蜀兵如何抵挡,往后便退。蛮兵随后追杀,直赶到大寨方回。
姜维收聚败兵,来孔明帐前请罪,细说此事。孔明笑道:“非公等之罪。吾未出茅庐之时,就知南蛮有驱虎赶豹之法,吾自有办法破此阵。”
次日,孔明驱兵大进,列阵迎敌。木鹿大王与孟获、罗赛大王引洞兵而出。孔明纶巾羽扇,身衣道袍,立与阵前。孟获指骂道:“诸葛亮,杀弟之仇,不共戴天!”木鹿大王闻了,便令大旗一挥,前军士卒如波浪般闪开,顷刻之间,猛兽突出。
孔明将羽扇一摇,蜀阵左右取了数十辆红油柜车冲出,内装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令军士用桐油点燃,霎那火焰涨天,诸恶兽不敢前进,皆奔回蛮阵,反将蛮兵冲倒无数。孔明趁机驱兵大进,鼓角齐鸣,望前追杀。
木鹿大王骑巨象挥舞大锤在乱军之中厮杀。太史慈见了张弓就是一箭,正中那白象眼珠,白象吃痛将木鹿大王掀下来,姜维赶上一枪戳死,剩余蛮军皆四散奔逃。孔明令众军不可直赶,收兵拔寨,往武陵汇合魏延去了。
孟获败兵退回营寨,眼见七部洞兵,数战下来十去七八,不觉烦闷,去找曹仁怨道:“今番又折了木鹿大王,却今我兵卒皆有妻儿在南中,他日回时,如何像南中父老交代!”
曹仁只是苦劝,陈骞出列道:“诸葛亮取了武陵城,势与我等要打持久仗。大将军何不遣五溪军马与南中将士屯兵武陵山下,想他南中将士日久在山丘灌陵之中过活,正宜时也!一面进可骚扰蜀军,一面退可与我大军遥相呼应。”
曹仁点头称是,当下发令命五溪蛮王沙摩柯与孟获尽引军马驻守武陵山脚下,不得军令,不可擅自出兵,再命长子曹泰担任为参谋;又命陈骞引史静、王荣、程武、许仪领军夺了风陵渡大寨,扼守江岸,亦不可擅出。
两路分拨已定,曹仁道:“我自提精兵,与诸位将军在武陵城下扎寨,策应诸方。”又命曹爽引董昭、曹训等坚守长沙。各部军将若有违令出战者,可先斩后奏。众将皆道:“谨从大将军令!”于是分拨人马,各自守把险要。孔明得知后,就命魏延、姜维引军诱蛮军出战,沙摩柯、孟获皆欲出战,曹泰道:“大将军言擅出者必斩!此乃诸葛亮诱敌诡计,诸位大王不可乱动。”二人从令,只得坚守。
犹是两军相持,这蛮军在武陵山下扎营,好不欢快,正如鱼游大海,鸟脱牢笼;有上山打猎者,有翻山越岭去洗劫村庄者,有三五
成群拦路劫掠者;武陵山附近百姓苦不堪言,纷纷举家迁移,以避兵祸。
如此过了两月,至章武十一年七月中旬,天入三伏,气候炎热,取水又甚为不便。孟获与夫人巡查诸营,只见营中暑热难当,又无个遮阴纳凉之处,蛮军皆怨声载道。即回到中军大帐谓沙摩柯道:“如今天气炎热,儿郎们苦不堪言。我欲将军营移到山林之众,以得荫凉,并取水便利,大王以为何如?”
沙摩柯沉吟许久,道:“何不去请曹子宁来商议。”孟获道:“我和大王乃是军中主将,问他作甚。”木卜、赛多罗亦道:“这曹子宁甚是惹嫌,每日个唠唠叨叨,好不烦闷。若不是看他乃曹大将军之子,某早就将他一刀两断。”
金光洞主罗赛大王道:“且此举又不是为征战,而是体恤士卒,何须问他。”沙摩柯便觉有理,于是叫传令下去,命军马一律移居山林茂密之处,近溪旁涧,以利取水。早有蜀军伏路斥候探得,飞马向孔明禀报,黄叙请战道:“蛮贼如今移动营寨,正好乘机击之!”
姜维道:“不可。彼军移营期间,必有精兵防备,况且东、北两侧又有曹仁、陈骞引军在彼。我等若贸然出,被他截断归路,则军队危矣。”魏延道:“若要胜他,当在移营之时,岂可错过良机哉?”众人争执不下。
孔明挥手示意,乃引众将登高观望。众人观视良久,孔明频频点头,面露微笑,罗宪道:“待彼移营完毕,大功即可成也!”陈到不解道:“若要成功,当乘其营寨未有立毕,滚木鹿角未有其备。若待营寨稳驻,如何有胜算?”
孔明笑问罗宪道:“天下高见者,多有略同。以令则之见,破敌之计如何?”宪道:“世间无情者,水火也。丞相神机,安有不明?”孔明道:“不错。蛮军不识兵法,只知傍山就水,以避炎热。我却乘机以火攻之,必能大破蛮军。”众将闻之,皆叹服道:“丞相妙才,真乃天人也。”
马良道:“武陵山丛林茂盛,火虽好放,但若无风,怎可成事?”孔明笑道:“诸位速去准备,多领引火之物。亮虽不才,曾遇异人传授奇门遁甲之术,可以呼风唤雨。就在城南河洑山口,摆开七星阵法,用一百二十人,手执旗幡围绕我之中央,我祭天作法,借来一日夜大风助我等破敌。”诸将闻言大喜,赞道:“若如此,大事济也!”就各自去准备。
却说蛮军各部移营,整理完毕。曹泰见了,急寻沙摩柯、孟获道:“大王欲教十万儿郎尽皆死于此乎!”沙摩柯惊道:“少将军何出此言?”曹泰道:“大军如今往山林荫阴之处安扎,乃犯兵家大忌。”
孟获道:“天气炎热,三军士卒苦不堪言,不若暂时屯军傍山近水,待气候转凉,再图进兵。”曹泰跺足道:“大王莫非真不识兵法乎?倘使敌军火攻,奈何?”沙摩柯道:“且今最为酷暑之时,不过十余日,待天凉之后,自是下山立寨。少将军不必再劝。”
曹泰怒道:“大王直是匹夫之勇也!只知贪凉避蜀,不图长远,全不想若是敌军火攻,全营崩溃,为时晚矣!”孟获先前听他阻拦,便压下火气,此刻又听他出言不逊,怒指曹泰道:“权且不是你魏家儿郎,要来嚼这舌根。汝再敢多言时,一刀两断。”言讫,拔刀出鞘。
曹泰亦拔剑在手;孟获身后鄂焕、忙长牙、羊万成等都怒目拔刀。曹泰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抖,大喝道:“孟获匹夫,我今番不与你争斗,
来日且到大将军帐前再作计较。”阔步出帐,寻禀曹仁去了。
孔明即回城下,便择一百二十人,往河洑山口摆开七星阵法。四方插二十八宿旗:东方七面青旗,按角、亢、氏、房、心、尾、箕,布苍龙之形;北方七面皂旗,按斗、牛、女、虚、危、室、壁,作玄武之势;
西方七面白旗,按奎、娄、胃、昴、毕、觜、参,踞白虎之威;南方七面红旗,按井、鬼、柳、星、张、翼、轸,成朱雀之状。东方立一人,手执长竿,竿尖上用鸡羽为葆,以招风信;南方立一人,手执长竿,竿上系七星号带,以表风色;
西方立一人,捧宝剑,戴黄帽;北方立一人,捧香炉,穿黑炮。坛下二十四人,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纛,环绕四面;孔明沐浴斋戒,身披道衣,跣足散发,来到阵前。嘱付守坛将士:“不许擅离方位。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失口乱言。不许失惊打怪。如违令者斩!”众皆领命。
孔明缓步入阵中,观瞻方位已定,焚香于炉,注水于盂,仰天暗祝。不过两个时辰,忽听风声响,飘幡转动,霎时间狂风大起,旗帜飘扬。这厢蜀军众将皆引马车载芦苇干柴,灌以桐油,上铺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在城中待命。
待至黄昏时分,忽见狂风四起,皆骇然道:“丞相真有夺天地造化之法、鬼神不测之术!”只听一声令下,蜀军众将趁夜奔往武陵山,数千辆火车撞入大寨;蛮军寨营一时尽着,火趁风威,风助火势,顷刻间火逐风飞,一派通红,漫天彻地。
再说曹泰愤然匹马来寻曹仁,行至半道,只见天昏地暗,狂风吹得战袍猎猎作响。泰猛然一凛,大叫:“坏了坏了,恶风大起,诸葛亮必来火攻烧营也!那蛮军营寨连接于山坳,营盘多近林木茂密之处,必为敌破也!”于是路不停歇,劲奔曹仁大寨;见到曹仁大哭道:“这些无知蛮王,自以为是,真真欲断送十万条性命耶!”曹仁急问怎的?
曹泰道:“孟获、沙摩柯不听人言,尽将营寨扎于山间茂密丛林间,已避酷暑。却是不妨贼军以火攻之。”言未及,众人只见武陵山方向烈焰涨天,曹仁大惊道:“吾之过也!”
蒋干道:“大将军速速前去救援!”曹仁急命人传令陈骞所部驰援,这厢亦率军马前往武陵山奔来。再说孟获、沙摩柯在大营见寨门起火,营内牲口骡马吃惊四散奔走,自向践踏,冲倒营帐无数。武陵山一派火光,烧着林木,黑烟滚滚而起。营内四面火起,兼狂风大作,延烧一片,火光中无数蜀军杀来,孟获心下发慌,急急上马便走。
魏延、姜维、太史慈、陈到、冯习、霍骏等骁将从火光中引军杀来,雍凯、高定、朱褒、吴岗、周通、羊万成等将死的死,降的降;赛多罗、董大拿等趁乱逃回五溪,可怜帐下儿郎皆被烧死。
乱军中鄂焕、忙长牙被穿心箭射死。那兀突骨所率藤甲兵虽刀箭不能入,乃油浸之物,见火必着,此番遇着这般弥天大火,不肖多说自是连兀突骨一起烧死在山中。
孟获引了祝融夫人、风暴女王、罗赛大王等与千余骑,穿山而走,无脸去见曹仁,只寻近道奔回南中去了。沙摩柯仗着勇武,手舞铁蒺藜骨朵杀下山来,已是精疲力尽,眼看魏延追赶甚急;方转过山口,忽遇两彪骑兵杀来,沙摩柯长叹道:“某自不量力,不想今番死于此处!”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