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述别情蒋子通出使 卓远见荀公达辞隐
却说夏侯威在军中,只觉心惊肉跳,坐卧不安。乃寻其弟夏侯和商议,和道:“莫非父亲与殿下在宫内有事否?”言未毕,一小校踉跄而入,哭拜于地道:“殿下与夏侯将军皆死矣!”众视之,皆不识,急问详细?
小校道:“小人乃宫内侍卫,因感夏侯将军忠义参天,不忍看二位小将军丧命,特冒死前来禀告。殿下与老将军在西华阁俱被屠戮,乃小人亲眼所见,句句属实!”二人闻言,哭倒于地,痛骂曹睿。忽报曹睿派人赐御酒劳军,夏侯威怒道:“又来药酒鸩杀我兄弟二人么?”乃亲斩来使,起兵攻打许昌。
消息直入许都,曹睿闻之大惊,谓文武群臣道:“朕方登基,便遇这许多坎坷!这满朝文武,却无一人为朕分忧?”尚书令荀攸道:“叛军皆乃大魏昔日之精锐,或有父兄、婆媳、子弟都在城中,必不愿以死相并,若能以缓兵之计,堕其锐气,缓其心志,或许可不战而胜。”
董昭道:“荀尚书直慢计也。若让贼军围困京师,则显大魏无人可用,恐遭天下人耻笑。”言未及,太尉蒋济出班,奏道:“举国精锐尽赴前线,朝廷无兵可用。今者奸人扰乱,震恐朝廷,黎庶不安,灾伤时见。臣等不能为国除患,心实耻之。臣虽文弱,愿竭驽骀之力,肃清贼兵,以报皇恩。”
曹睿闻奏,道:“太尉若能为朕扫除贼寇,奏凯之日,朕必有重谢。但太尉乃三公之首,朕不可一日离其左右,岂可轻去?”蒋济垂泪道:“尽忠报国,乃臣子之责,岂敢忘恩!但听微臣一言,望陛下亲贤远佞,以调天和,以安黎庶。”
曹真出列道:“臣愿与蒋太尉同去剿贼。”睿泣道:“朕代天下万民感激二卿大德!”便敕曹真为总将,长子曹爽为先锋,其余诸子皆为将军,蒋济为参谋,节制御林兵马,即可出兵讨伐。二人拜谢,乃领兵出城拒敌。
军至前线,蒋济谓曹真道:“城外叛军皆大魏士卒,怎可自相残杀,削减实力。某愿一人前去见夏侯威兄弟,只凭三寸之舌,片言折服,教他数万之兵,卷甲自去!”
曹真道:“其与朝廷有杀父之仇,怎可洗耳恭之?太尉此去,恐不善也!”济含泪道:“吾岂不知。只是弘历王勇烈果敢,乃当朝后起俊杰,夏侯妙才智勇双全,乃大魏中流砥柱;今朝廷斩杀二人,于国于义,皆是惨烈;前番司马懿造反,朝廷已无力镇压;今安忍我大魏之刃,再加于亲军之颈?”于是匹马出使。及出北门,望见前面夏侯威军马排开营寨,连接余里,旌旗密布,甚是威严。
这厢夏侯威与夏侯和正在商议军事,忽报蒋济前来,夏侯和道:“此人素有贤名,必来说我二人也!”夏侯威拔剑怒道:“吾当先杀此贼祭师,再兴兵攻打许都,前仇旧恨一起算!”就召蒋济入营。
及入,济忙行礼,夏侯威拔剑喝道:“蒋子通,汝自寻死耳!”就拔剑来刺蒋济,济闭目待死,忽见夏侯和一把抱住夏侯威道:“三哥且慢!”威道:“兄弟拦我做甚!”和道:“蒋子通与父亲生前相交甚好,今此既来,必有别因。兄长勿要鲁莽!”
蒋济闻言,泪如雨下,道:“世侄若要杀
我,我无怨言。只是我与妙才相交多年,今见忠良冤死,天道不公也!”二人闻言牵动心伤,亦都垂泪,济道:“我若怕死,便不来世侄营中了。今冒死前来,特有一言相告。”威道:“汝欲来说我们退兵么?”
济道:“你尚有同胞兄弟三人在河东,还不知此事。朝廷岂无远虑,必会派人暗杀之。届时剩你兄弟二人引孤军在此,安有生路?”威、和闻言大惊,道:“如今箭在弦上,请叔父指教。”
济道:“此地三万军士皆乃中原子弟,其家室多半在左近;如若大战一起,难免兔死狐悲,心生哀怨,时日一久,必生内斗;到时曹子丹再引大军从侧面击之,你兄弟二人必被俘也!为今之计,可速弃此地兵马,便装往河东去寻你兄弟,或投他处,或隐乡间,亦足自保,不致丧了性命也!”
二人闻言,犹豫不决。蒋济劝道:“汝二人尚欲博生死耶?这许都乃京师重地,尚有曹子丹、荀公达等十数位名臣良将在此,更有洛阳于文则,虎牢关许猪等上将策应,安能有胜算乎?”二人闻言,忽然跪地,泣道:“叔父高德恩典,说开大义,我兄弟没齿难忘也!”
蒋济哀叹道:“某亦是略尽绵薄之力,以报妙才昔日相知之情!令父安葬之时,尚有诸多不便,未能好好祭拜。今朝可也!”二人闻言,大为感动,忙立牌设位,祭奠曹协与夏侯渊,三人伏地大哭,泪如涌泉,哀恸不已。祭罢,蒋济乃辞,临别告二人道:“汝兄弟二人莫要自误,可速去!”
夏侯威兄弟二人听了蒋济一番言语,想想亦觉有理。乃遣散了众军士,连夜收拾动身,策马往平阳奔去。次日午后乃至洛阳,二人不敢走大道,乃取偃师小路走。
方行约三十里,二人口干舌燥,正欲休息片刻,忽听得附近树林之中,传出阵阵笑声。二人正疑惑时,却见四周冒出数百个兵士,为首一人正是于禁。夏侯威见了拔剑欲拼,夏侯和急忙拦住,上前拜道:“侄儿拜会,叔父最近安好?”
于禁道:“还好,还好。”和问道:“叔父引这许多军马,到此做甚?”禁未答言,赫然从林中转出一人,哈哈大笑,二人视之乃王朗也。朗道:“某闻汝二人遣散军马,欲回平阳。必从此地而走,因而与文则将军在此处恭候也!”
二人大惊,怒骂道:“皓首老贼,祸国之辈!我恨不能生咽其肉,饮其血!”王朗喝道:“反国逆贼,降是不降!”就令军士上前擒拿,二人抵斗片刻,终不敌众军之勇,被生擒活捉。
王朗便将二人押往许都,觐见曹睿。二人进殿切齿骂道:“无道昏君,我父忠肝义胆,为大魏南征北讨,立下汗马功劳!今无辜冤杀,实乃自毁长城也!可怜太祖创下这锦绣江山,要亡国于此!”
华歆出列怒道:“反贼今日被擒,尚敢大言不惭乎?”只见夏侯和哈哈大笑道:“狗贼如今高居坐上,叱责于我,颇足意否?”华歆大怒,喝叫武士推出斩之。
荀攸出班指华歆道:“这大堂之下,陛下为尊。陛下尚未发言,华司徒胆敢施令,是欲专权乎?”华歆急伏地拜道:“荀尚书素对臣有所误见。然臣之所为,无非为陛下谋也,今遭此中伤,实是冤枉。”睿乃好言安抚。
荀攸道:“夏侯威、夏侯和二人虽欲谋逆,
罪孽深重,然则需交付廷尉与三司会审,方可再行定夺。”夏侯威闻言切齿道:“佞臣当道,忠良蒙冤。这大殿之上皆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汝休在此惺惺作态,假作好人。我兄弟二人岂惧死乎?”
蒋济急奏道:“望陛下念二人年少,乃一时冲动所致。可将二人幽监,勿多造杀戮。”夏侯和冷笑道:“可笑yin乱之妇,反欲求贞节之名。欲辱欲杀,既落你手,自当承之。惟寸心如铁,不再为尔等这假仁假义之辈侮弄!”言罢,乍如疯虎,作势欲冲上龙椅。
曹睿吓的面如土色。二人破口大骂曹睿与众臣,王朗怒道:“公堂之上,岂容反贼叫嚣?”乃叫武士推出,乱刀砍死。夏侯威兄弟二人面不改色,至死无畏。众官多暗自垂泪。
及夜华歆密奏曹睿道:“尚有夏侯霸等余孽在河东,若不早图之,恐祸起肘腋,悔之无及!”睿惊道:“如之奈何?”歆乃附耳密谓如此如此,睿道:“全劳爱卿作主!”华歆拜谢,乃辞。当夜叫曹预为使,携带劳军物品,去河东犒军;又召其侄华康为副使携礼物三包,随军往河东,嘱咐如此如此。
次日朝会,魏主曹睿乃以王朗、华歆平叛有功,加封朗为左丞相,颍城候;华歆为右丞相,南昌候,二人总领朝政。时尚书令荀攸出班奏道:“陛下今立左右二丞相为辅,天下必定大治,臣心甚慰!而今臣年俞七旬,老迈无为,常觉力不从心,请赐骸骨,以归故土!”
曹睿惊闻此言,顿觉寒透遍体,泣道:“荀尚书乃辅国重臣,怎可擅去!”攸垂泪道:“臣随太祖起兵四十载,历经三朝,尽心尽力。奈何雪鬓霜毛,年事已高,裹足不前,泥古不化;望陛下念臣昔日略有微功,赐臣返归故里,颐养天年。”曹睿只不愿从。
华歆道:“荀尚书既是心意已决,陛下亦莫再劝,好聚好散便是。”睿闻言,无可奈何。乃赐金千两,命其归颍川养老。群臣见此多有嗟叹,却也无言。魏主又任命太尉蒋济录行尚书事。
荀攸当下缴了官印,引了家小,即日北归颍川老家。一路之上,荀攸念到昔日君臣之情,不由得万分悲伤,嗟叹不已。沿途之中又睹物思人,不觉老泪纵横。
长子荀缉劝道:“朝廷之事,甚是凶险。父亲才识卓远,善能审时夺度;激流勇退,正宜时也,何故悲痛?”
荀攸道:“吾所悲者,乃华、王二人也。昔日武帝、文帝在位时王景兴高才博雅,恭俭节约,华子鱼聪敏机智,极善言词,顾成国之栋梁。当今陛下知书有度,礼贤德人,然其性格懦弱,无有主见,顾不能驾驭此二人,方有今日祸也!”
次子荀适道:“此二人权心太重,必不久善。自古君皇帝种,王侯将相,皆乃时运也;而今朝廷重用权臣,大厦将倾,岂是人力能为之?父亲无需太过悲伤,只听天由命可也!”攸赞道:“汝二人善明大理,为父甚是欣慰。”于是直奔颍川,散尽家资,救助于民。
约过有三月时,乃引二子与家人云游天下,择林隐居,终成善果,寿九十而终!后有诗赞道:
“汉末荀公达,才成二十篇。知能过宁武,德可配颜渊。临危明大义,贤名尚昭然!”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