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立着的司琴见朱泓站在炕沿边看了谢涵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期间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心下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当然了,由于朱泓是背对着司琴,司琴也就没有发觉朱泓落泪了,不过她见自家小姐睡得这么沉,难保朱泓不会为此生气多心,毕竟两人还闹着别扭呢。
于是,略一斟酌,她开口了,“世子爷,我们小姐她是吃了点安神的药才睡着的,这些日子她每天都折腾到很晚,一个晚上能睡一两个时辰就不错了,这不没法子了,杜郎中才给她开了点药。”
“吃饭如何?”朱泓问道。
“勉强咽点,我师父说她这些日子身子亏损得厉害,劝她多进点东西好好补补,可她实在是咽不进去,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司画在一旁补充道。
“参汤呢?”朱泓一听心里又抽了一下。
“喝了,可她喝不进去,再则,师傅说参汤也不能当饭吃,还是得吃饭。”司画红着眼圈说道。
“世子爷,要不您。。。”
“我还得出一趟门,皇上说鞑靼那边知道咱们这出乱子了,提出的和谈条件相当苛刻,所以命我去一趟代州,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把雁门关夺回来,由于军情紧急,皇上连九个月的孝期都等不了命我明日一早就出发,因此,这些日子你们多辛苦些,照顾好你们主子。”朱泓忙打断了司琴的话,一边说一边坐到了炕沿上。
司画见他上了炕,以为他要留下来住,忙去打了一盆热水过来伺候朱泓洗漱更衣,朱泓愣了一下神,倒是也简单地梳洗了一下,随后上了炕,司琴忙帮着把帘幔放了下来。
待屋子里只剩下朱泓和谢涵两人时,朱泓先是伸出手去摸了摸谢涵的脸,也不知是不是谢涵感知到他掌心的热度,把头往他的掌心蹭了蹭,原本他是极为欢喜谢涵这个小动作的,可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感。
因为他觉得他和谢涵成亲才仅仅半年,且两人同床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半月,谢涵怎么可能会对他有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因此他以为谢涵这个习惯多半还是以前和顾铄生活时留下来的。
还有,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谢涵在睡梦里还叫了顾铄的名字,彼时他追问了半天,但谢涵没有说实话。
一念至此,他把手缩了回来。
可到底又还是有几分不甘心,纠结了一下又把手伸了出去,“涵儿,你说,我是谁?”
谢涵一方面是吃了安神的药,另一方面这些日子确实也缺觉缺的厉害,不管是冷宫还是西郊的宅子,条件都比较差,而她本身的体质又不太好,加上心里藏了事,可不大部分时间就那么干瞪着眼睛熬过来的。
故而她虽然能感知到脸上有微微的不适,可她并没有完全醒过来,因此她也没法回答朱泓的话。
而朱泓见谢涵没有反应倒是觉得正合他意,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便钻进了谢涵的被窝,像以前那样伸出手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爱也好,恨也好,他还是放不下她。
不知道他上一世娶了谁,但肯定不会像对谢涵这么心重,因此他清楚一点,不可能会有第二个像谢涵这么聪明的女子,也不会有第二个像谢涵这么一心一意辅佐他的人,更不会有第二个像谢涵这样倾尽全力数次救他于水火的人。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么想着,朱泓抱着谢涵也睡了过去。
谁知睡到凌晨时分,谢涵突然又做起了噩梦,她又梦到父亲死时的情形,梦到父亲喷出来的血染红了床沿和地面,梦到母亲被抬出顾家,梦到母亲苟延残喘地躺在谢宅的炕上等着父亲,梦到沈岚张着血红大口对她说着什么下辈子她还是她的奴才。
谢涵喘着粗气扭着身子的动静惊醒了朱泓,朱泓别的没有听清,但是听清了谢涵嘴里喊的“不要过来”,反反复复喊了好几遍“不要过来”。
正当朱泓打算把谢涵搂紧了时,突然从谢涵的嘴里蹦出了两个字,“夫君”。
联想起方才的那四个字“不要过来”,朱泓以为谢涵是梦见他让他不要过来呢,顿时觉得心里一凉,脸上一黑,他松开了谢涵。
透过炕头的窗纸,朱泓发现外面已经有了微弱的星光,略一思忖,他下炕穿衣了。
屋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守夜的司画,司画掀了门帘进来,见朱泓穿衣要走,急得忙拦住了他,“世子爷,天还早着呢,您这就走?”
朱泓点点头,“嘘,你别惊动了夫人,我有军情,要急着离开。”
司画一听觉得这个时候更应该把谢涵弄醒了,否则朱泓这一离开谁知道又需要多长时间,还有,他这一走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战场上的事情哪里保准,尤其是现在两军对垒都用起了火药,这火药哪里是长眼睛的,谁知道一不小心会落到谁的头上。
可朱泓却制止了司画,主要是他实在不知该对谢涵说些什么。
这一刻,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以为他对谢涵的深情仍旧抵不过谢涵和顾铄那些青梅竹马的相伴时光,因此他只想着快点避开这一切。
司画见此叹了口气,只得红着眼圈送朱泓出门了,他们不知道的是,两人刚一出门谢涵便睁开了眼睛。
原来,谢涵在司画进屋和朱泓说话时已经醒了,一开始她是很惊喜,没想到朱泓会来,更没想到他会留下来陪她过夜,这还是自他知道她的来历后头一回躺在她身边。
可紧接着谢涵的欢喜就被朱泓的不告而别冲散了。
当然了,此时的谢涵并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梦话把好容易下定决心的朱泓又推开了,还以为是朱泓仍没有过去那个坎,仍无法面对她,所以才会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过来瞧她一下,然后又偷偷地离开。
听到门外的巷子里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谢涵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