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夏乔低头，她的腿被小毛球紧紧抱住，鼻涕眼泪肆无忌惮地擦在她的牛仔裤上。

　　她看着小腿上深一块浅一块的记号，不由无奈地拉开了小毛球。

　　“小朋友，爸爸妈妈呢？”拉开才看清，这是个极可爱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闪着泪珠，一张小脸激动的涨红。

　　小女孩胸前挂着一个小娃娃似得手机，可是她的眼滴流滴流转着，小声嘀咕，“爸爸妈妈不在...”

　　她低着头，很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看着自己的脚尖，一颗颗小珍珠滴在鞋头上。

　　走廊上不少来来往往的人都饶有意味地看着夏乔。

　　夏乔这才想起刚刚这孩子说的话，往她身后一看，除了来来往往的路人，哪里有小孩子嘴里说的坏人？

　　她眯着眼，笑了笑，梳着小女孩的头发，“跟阿姨说说，是不是怕打针？”

　　她见过不少孩子，因为打针，哭着跑出了注射室，留下护士一脸尴尬还有害怕的家长。

　　小女孩切诺诺地摇摇头，“不是。”

　　“小孩子不能说谎哦，说谎的话会长这么长的鼻子。”夏乔忍俊不禁在鼻子上点了点，又比划了一个长度。

　　可小女孩还是摇头，抿着唇的样子让她心头一颤，这样子竟有几分熟悉。

　　“阿姨，我不是害怕打针......”小女孩揪着胸前的布娃娃，声音软软糯糯地像是棉花糖。

　　可站在过道上，到底惹来了不少闲言碎语。

　　夏乔本就是第一天复工，看见了许多熟面孔，旁边又跟着一个小女娃，总有人会忍不住打趣。

　　“喲，小夏，几天不见，女儿都这么大了。不得了了哇！”目光在两人脸上打了个转，眼里八卦的目光越来越烈。

　　夏乔不忍瞪回去，“好好工作。”

　　同事笑着跑了。

　　但瞬间，夏乔才开始细看这孩子的眼。

　　活脱脱一个小美人的样子，大眼细眉，小小的唇，穿着一件粉色樱花连衣裙，白白的小皮鞋落了一些小小的灰，只是这孩子头发乱了，又因胆小一直垂着头，揪着夏乔这一个救星不放。

　　“阿姨.....我....”小丫头抬头看她欲言又止。

　　夏乔把她领去了办公室，两人的手竟不住握在一起。

　　“爸爸妈妈呢？”办公室敞开了门，是夏乔故意留的，生怕这孩子父母找不到。

　　小女孩摇摇头，“妈妈很久没回家了，爸爸忙。”

　　“爷爷奶奶？”夏乔继续问，只要能问出其中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她也是宽心的。

　　小家伙继续摇摇头，“我一直在姑姑家的。”

　　夏乔松了口气，拿出手机，“还记得姑姑家的电话号码吗？”

　　小家伙抬起头，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我不想回家，阿姨，你能不能让我和你呆一会。”

　　夏乔莞尔，却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啊，如果你跑出来，姑姑会担心的哦，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小家伙鼻子一酸，开始哭起来，“我不要回家，不要！阿姨你不要送我回家。”

　　这小样子像活生生受了委屈似得，只能揪住夏乔的裤腿，小小的力量扯动着夏乔那片柔软的心，夏乔生怕用纸巾擦坏了小家伙水嫩嫩的皮肤。

　　只能用手指，指腹一点一点抹去小家伙的眼泪。

　　“那你得实话告诉阿姨，你为什么会跑来医院呢？”

　　但凡医院有家属走丢，大堂内都会响起寻人启事，可这十分钟过去了，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都跟平常似得，除了几句玩笑，可想而知，这小家伙这胆大。

　　小家伙抬着湿哒哒的脸，小唇瓣一张一合，“阿姨你不认识我了吗？”

　　“嗯？”

　　夏乔更是一头雾水，一大早从程家跑出来的怨气此时被这个无厘头小家伙搅得通通没有了。

　　“阿姨，我们见过的，见过的！”小家伙一双眼睛瞬间亮晶晶，跟点燃了蜡烛似得，莹莹的光辉里一片真诚。

　　“可是，小家伙，阿姨真的没有见过你呀。”怕是这孩子认错人了，才会对她一顿缠着。

　　夏乔心里的疑惑解了一小半，而在对上小孩子幽怨的眼神，她又无可奈何。

　　小娃娃很坚持，“见过的，见过的。”

　　她再仔细看了看夏乔，小鼻子红红的，又觉得哪里不一样，不一会儿，又低下了头，“阿姨，你是不是讨厌我。”

　　现在的孩子早熟，夏乔是知道的，可是一个刚见面的孩子便这样问夏乔，夏乔更是一顿尴尬。

　　她从桌上拿了块消毒湿巾，一点点擦拭小女孩脸上的斑驳。

　　“小家伙这么可爱，阿姨怎么会讨厌呢？”除了这孩子有点奇怪，更是没一点儿讨厌的感觉。

　　甚至，真的像小家伙说的，两人可能在哪见过，就连她的心底也有一股浅浅的疑惑...还有矛盾。

　　小家伙很有性格，乖巧之下也有些小小的执拗，夏乔更是觉得这一点和小时候的自己很像，只是小时候的自己可很少哭的。

　　小家伙嘟着嘴，不满夏乔的说法，“阿姨，我不叫小家伙。”

　　夏乔一愣，没想到小家伙会忽然这么说，强忍着发笑的声音，“那你叫什么？”

　　“阿姨，我们真的见过的，我叫贝贝，你还记得吗？棒棒糖！”小家伙不知从哪搜刮了一根白白的竹签，举着，上面还裹着一点糖，有点干渍，看样子是存放了不久的东西。

　　“贝贝...”这两个字在夏乔舌尖绕了一圈，可还是没想起来自己是不是见过。

　　每天来医院的人太多，夏乔更不会记住每个人的样子，但这个小女孩如此肯定的样子，夏乔不忍再说下去了，她摸着贝贝的脑袋，“贝贝，阿姨记得你了，不过...你真要老实告诉阿姨，为什么会忽然跑出来。”

　　只以为贝贝是哪个病房里跑出来的顽皮孩子，夏乔一点没意识到贝贝撅起的嘴。

　　“我是来找阿姨和爸爸的啊！”贝贝一脸认真，扯住夏乔的衣服，又指了指挂在凳子上的一件白袍，“阿姨和爸爸一样，都穿着白白的衣服！”

　　她小小的脑袋瓜里没有太多词汇，白白的衣服也是尽所能及对白大褂的形容了。

　　“那爸爸呢？”夏乔把贝贝抱在自己的凳子上，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些小饼干。

　　可能小孩子不爱吃，都是些没味道的苏打饼，可拿出来再想收回去也难了。

　　贝贝肚子饿得咕咕叫，一见有吃的，就什么也忘了，一手扑上去，抢了过来。

　　夏乔哭笑不得，笑说，“还想吃什么？阿姨带你去吃。”

　　医院有食堂的，带她去吃点东西，顺便去值班室播寻人启事。

　　贝贝摇摇头，护着自己手里的饼干，可这袋子怎么撕不开，她的小手躺着一包饼干，静静地放在夏乔跟前。

　　夏乔轻轻一拉扯开了包装，小家伙动作更是快，一把都拿出来了。

　　“阿姨，这个好吃。”往嘴巴里一顿塞，饿极了的样子。

　　夏乔转身倒了杯水，顺了顺贝贝不断起伏的背。

　　一块饼干，两块，很快被吃掉了。

　　贝贝捧着水杯，小舌头一点点舔着杯子里的水。

　　想必她是饿了，现在的贝贝看起来和刚刚动不动就哭的样子很不一样，两只眼睛放着光，也开始说的多了。

　　“阿姨，我才不是什么病人家属，其实我是来找爸爸的。”贝贝短短的腿悬在空中荡阿荡啊。

　　夏乔疑惑，找爸爸，怎么会找到医院来？

　　果不其然，贝贝又悄悄在夏乔耳边说，“我爸爸和阿姨一样，都有白白的衣服哦。可是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爸爸！”

　　贝贝眼里放着光芒，对爸爸的敬佩，只说帅，却没说好。

　　“可是.....爸爸好忙，我总是看不见他。”贝贝垂下头，顿了顿，心里也想到：是不是爸爸讨厌她呢？

　　因为爸爸经常把她扔在姑姑家，也不来看她，自己从来没见过妈妈，只有爷爷奶奶，姑姑大伯。

　　“爸爸也很少笑。”贝贝着实想爸爸了，这才说了实话，“可是我很爱他，他是爸爸，是超人。”

　　夏乔听得一顿揪心，她更能断定这孩子做了什么事了。

　　心下有些生气，“这是胡闹，贝贝，离家出走是不对的。”

　　她虽然和这个孩子没有关系，但却是有缘分的，从贝贝扒着她的腿开始，她便感受到一种无形的牵绊，好像自己往后的日子里，这孩子总会伴随着她，悲伤痛苦，这孩子的样子总是在她脑海里泛着痛苦的记忆。

　　贝贝揪着胸前的小娃娃，“我没出走，是华奶奶带我出来的。”

　　她说她要去找爸爸，又哭又闹，华奶奶就带她出来了。

　　两人坐了好久的车，一下车，贝贝就跑远了。

　　“奶奶呢？”夏乔更加断定，这是个离家出走又不爱说真话的小姑娘了。

　　又爱又气的，可真的又发不出脾气。

　　贝贝嗫嚅着嘴唇，正要说话，一道急切的声音瞬间冲了进来，“贝贝，贝贝——”

　　“华奶奶！”贝贝看见闯进来的人，小小身影扑了上去。

　　华奶奶抱住找了许久的贝贝，象征性地在贝贝的小屁屁上打了下，“傻孩子担心死奶奶了，下次千万别乱跑，不然你让奶奶怎么和嘉......诶，你？”

　　华奶奶忽然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夏乔，爬满皱纹的脸，忽然僵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