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何必苦痴痴
夏淮安没有看她一眼,揉了揉太阳穴,恍然间觉得聒噪的很。
他站在那副作品对面,念兮,这字体,确实是向念的笔迹没错。
上面是一个身穿红色的外套,蹲在小小的角落里,卖火柴的小姑娘。皮肤白皙,眉眼弯弯,同旁边的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手上拿着一只苹果,漫天大雪……
看笔触,也确实是向念的风格。
那小姑娘,若是细看,细看……
夏淮安双眼猛然间瞪大,是小时候的向念!
她稍微更改了一下样貌,嘴角的小虎牙也露了出来,十年前,也就是说,十年前的向念,在画十年前的自己。
她是什么时候,蹲在街头的角落里,有过这样的一副场景呢?
“打开。”
“嗯?”邬盼盼愣了愣。
“我说,打开!”
“啊!好的。”画外面是被透明的玻璃盒子上了锁保管着的,邬盼盼手忙脚乱的找到对应的钥匙,将盒子打开。
夏淮安伸手,将里面的那副作品,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伸手,邬盼盼呆了呆,“夏总,您是要……”
一个装画的长卷盒子递了上去,顾畔朝着邬盼盼叹了口气,夏淮安借过画卷,小心翼翼将那幅作品放了进去,朝着顾畔点了点头,然后一个字也没再说,直接转身离开。
“顾畔你说……夏总会不会把我开除啊……”等夏淮安离开了,邬盼盼才敢对着顾畔委屈巴巴的哭丧着脸,那双眼睛,当真噙满了害怕的水珠。
“不会。”小叔叔没空管这些东西。
邬盼盼一把抓住顾畔的手,满脸哀求,“顾畔你一定要帮我多说两句好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怎么会知道这是总裁在乎的东西啊……真是……这下我惨了……呜呜呜……”
“啪!”一双手横空出现,将邬盼盼的手直接从顾畔的手上打掉,“管好你的手,再碰你不该碰的东西,我一巴掌就打死你!”
这狠毒的宛如后妈一般的语气,成功让邬盼盼吓得连眼泪都憋了回去,“呃!”被吓得,打嗝了……
“人家还是小姑娘,你那么凶吓到她了。”顾畔分明是站在邬盼盼那边帮着说话的,可是眉眼间的宠溺可不可以再隐藏的多一些,直接将那个说话的人拦腰了可还得了?
宋言“哼”了一声,“这丫头阴魂不散,我还说不得了是吧?”
“能说能说。”顾畔轻笑着,摸了摸宋言的脑袋,“盼盼你自己机灵点儿,我们走了。”
“叫邬盼盼!”宋言又抽筋了。
顾畔只好顺着,“是是是,邬盼盼。”
邬盼盼哭丧着脸,直到他们两个也走了,她才顿坐在地上,埋头大叫,“我怎么那么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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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准备好了吗?”顾畔问道。
吴管家点头,“孙姑爷都安排好了,要带的东西,还有家里准备的,都已经齐全了,等人来齐,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能出发。”
顾畔点头,“小叔叔人呢?”
“昨天晚上来了就没走,一直在孙小姐的房间里待着呢!”吴管家叹了口气,这九年来,年年如此,孙姑爷隔三差五的就会来顾家一趟,就住在向念的房间里,但是走的时候,又亲自动手,将房间整理还原。
就连向念的画室,他也是亲自打扫,通风,拖地也都是身体力行。
顾畔自然也知道夏淮安的习惯,点了点头,“我去看看。”
虽然顾家和宋家现在,都已然默许了顾畔和宋言两个人的关系,可是他们到底还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将对方带回自己本家常住。
偶尔来过夜没什么,虽然宋家没有多说什么,顾家也没有人来说话了,但是这算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秉持的一种想法吧,大多数时间,他们还是在外面自己的家里住。
宋言来了,便已然像是个小媳妇儿的模样,认认真真的叫着人来打扫,整理,哪怕是夏淮安已经让人安排好了的,他也精益求精,在细节上更加到位。
吴管家虽然没办法理解这样的关系,但孙少爷喜欢,他这把老骨头,也管不动什么事儿了。
“那个水果,每叠多少个都检查过了吗?”
“十个,刚刚好。”
宋言点头,“将东西都搬上车,差不多我们就要出发了,轻拿轻放!”
“是。”
顾畔上楼的时候,就听到宋言扯着嗓子在那边俨然是一个主人模样在吩咐着,心底涌上一阵暖意。
敲了敲向念的房门,“小叔叔,时间差不多了。”
“嗯。”夏淮安在里头淡淡的应了一声,从向念的床榻上爬起来,眷恋的轻吻了一下她的枕头,“宝宝,我走了。”
然后将床铺整理干净,一丝不苟,平坦的没有任何褶皱,才穿上外套,将刚才的温柔敛了下去,面无表情的推开门。
顾畔站在门口,夏淮安点头,“走吧。”
今天,是顾老爷子的祭日。
顾省的朋友来的广,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不少人前去祭拜,但也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想要去偶遇夏淮安,或见一面,看一眼绝世容颜,或渴望一个更好的发展机会。
然而,夏淮安从来都不屑一顾。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办法突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挤进去跟夏淮安说上一个字。
黑压压的一片,全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夏淮安的人,占了一大半,还有顾家的人,占了另一半。
“年年来的时候,都有一束花放在上面的,今年怎么就没了?”顾畔道。
每年都有一个不肯露面的人,在他们之前,将花先一步送上去,来看一眼顾老爷子,然而今年瞧不见了,到觉得有些不自在。
“也许是故友。”宋言道,“年纪大了,走到头了,也许去年那束花,是最后一束。”
这也不是不可能。
顾畔“嗯”了一声,在顾畔的坟前蹲了下来,亲手接过吴管家递过来的手绢,想要将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
可去被夏淮安阻止了,“有人擦过了。”
顾畔一愣,仔细一瞧,果然,上面不染纤尘。
“看来他还是来过了,也许是今年忘了带花,不过好歹,没忘记擦灰。”
“看来我们又一次,擦肩而过。”宋言接了一句。
夏淮安忽然间,视线一顿,落在角落里,一个头发绳上。
大步上前,蹲下来,将那玩意儿捡了起来,呼吸,几乎都快要停止了。
“是念念。”
“怎么……”顾畔一愣,紧跟着也看到了夏淮安拿在手里的那根头发绳,显然是个女人的。
然而,这并不就能说明,是向念。
也许是某个人,不小心掉下来的,女人何其多。
然而他又不忍心打破夏淮安的美好愿望,只能顺着他说,“也许是她回来了。”
其实,比起向念,他脑海里更加倾向于这个人是顾绊,那么多年销声匿迹,他真的希望每年,他都能来看一看爷爷。
然而向念……
他已然知道,知道他带着那样的病症的时候……
他们甚至找到了白拓求证,然而白拓,只给了他们一个,“她没来过”的答案。
天底下只有白拓能救得了她,倘若她从未去过白拓那里,那生的希望,能有几分呢?
“一定是她!”夏淮安欣喜的转身,忽然间就往外面跑了出去。
那根头发绳上还有一些残留的温度,应该还没走多远才对。
他一路跑着,一路张望着,“向念!念丫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安安乖巧的自己系好安全带,忽然拽了拽向念的袖子,“阿念,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向念愣了愣,脸色,“唰”的一些开始泛白,嘴唇都成了惨白的模样。
只见她咬着唇畔,笑容都显得有些勉强起来,随手拿了包里的一袋零食,放在嘴里,囫囵吞枣了一番,“我没听见啊,你倒是顺风耳,什么都能听到。”
安安没有发现向念的异常,小短腿碰不到地板,就一晃一晃的,“安安可不就是顺风耳么?”
顾绊踩下油门,笑着看着后视镜里的安安,“你倒是厉害,小小年纪就有顺风耳,那你再听听,风还告诉你什么了?”
“风伯伯说今天中午我们吃东坡肉!”
“那他一定是在骗你的。”顾绊轻笑着,“今天中午,我们吃阳春面。”
“小舅舅,什么是阳春面啊?”
向念想了想,也跟着吓唬她,“就是,清水光汤面。”
“那不是……那不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吗?!”安安气,气呼呼的崛起小嘴,“安安不要吃什么都没有的面,安安还在长身体呢!”
“有啊。”顾绊眨了眨眼睛,“给你放一把葱花,提鲜。”
“小舅舅你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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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畔,二哥这是走不出来了吗?”宋言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还是心心念念向念一个人,何必苦痴痴?
顾绊拍了拍宋言的肩膀,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以为,邬盼盼那样活泼的姑娘,也许能给小叔叔带了一些光亮。
可是人家根本就不正言看她一眼,硬生生全程扑克脸,冷冰冰的模样,还把邬盼盼给吓得够呛。
“不是所有感情,都能及时抽身的,能及时抽身的,也算不得深情了。”
他能明白小叔叔的想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此生都杳无音讯,且都能当成是在某个角落依然是安然无恙的生活来想。
这样一来,心里便依然能存有希望。
“谁都知道,念念回不来了。”
作为向念的大哥,说出这话,有多疼,他自己知道,可是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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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时在夏淮安冲出去的一刹那,就按耐不住,也想要跟着跑出去。
可是不行,他的身份不允许。
“慕时你在想什么呢?”阿六用肩膀撞了撞他,回来开始,一路上,都在发呆,灵魂都出窍了一样。
慕时“啊”了一声,“昨晚没睡好,我先回房间睡一会儿。”
“哦。”瞧见他六神无主的模样,阿六应了一声,却转眼,凑到阿肆跟前,“慕时怎么啦?魂不守舍的。”
阿肆蹙眉白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儿。”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阿六吹了个口哨,将外套一脱,露出穿着背心的精壮的上半身,带上拳击手套,想要直接往健身房的方向去。
阿肆眼神一暗,一把拉住阿六的手,往后一拉,一个琅跄,他差点就摔在他身上了。
“你搞什么啊?劳资差点摔着了。”
然而回眸,却看见了阿肆阴沉的瞳孔,忍不住惊恐的吞了吞口水,“那个,我想起来了,木兮找我。”
“我可没找你。”木兮刚好出现,冷冷的道了一句,刚准备跟着下场去健身房,就被风祈使了一个眼神,人压根没看懂风祈是什么意思。
风祈叹了一口气,这木头,果然没嗅出来空气中的暧昧的东西吗?
一把将他拉走,“走,陪我去看看新到的一批武器。”
“哦。”
阿六“嘿嘿”一笑,胆战心惊的慢慢往后退,阿六“哼”了一声,从鼻腔里涌出不屑的气息。
“现在想起来你自己的事儿是什么了?”
阿六下意识的双手往后一放,捂住自己的屁股,“那什么,我不知道啊。”
阿肆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拽住阿六的手,硬生生就将他往楼上拖走。
阿六无论怎么使劲儿,都挣脱不开,良久,一片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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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躺在里面的是外公吗?”
向念点头,她醒来的第一年,顾绊就带他去了,天知道,爷爷去世的消息,对于她来说,有多可怕。
好像天空都崩塌了下来,那么疼她的人,怎么就这么,一声不响的去了呢?
顾绊早就接受了顾省离开的事实,可看到她跪在顾省跟前,嚎啕大哭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大概这就是,最后维系着的,亲情的力量。
老爷子再也踹不到自己的腿了,怎么光是想想,就那么失落呢?
“是我爷爷,你的叫他,曾祖父。”
“曾祖父。”安安念念有词,刚才没有问的,现在一股脑的都打算问出来,“那曾祖父为什么会躺在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