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不平,风嚎如鬼哭。
待得夜过日升,古墟方才恢复平静。只不久,又有妖兽自古墟深处亡命逃出,是因那不知身份的老鬼走过,方才如此。
只此间,陆尘却仍旧在与那诡异的绷带做争斗。
绷带染满血污,陈旧且布满破损,缠于双手之上,便身有千钧重担,难以抵抗。此般玄妙之力,只得引血气时刻旺盛才能勉强承担,而非肉身之力能抗。其中神奇,难言难明,肉眼可见其破损之处有道道玄妙痕迹烙印其中,难辨其中真理。
锁神法。
传承自断古之前,来历不可考据。
陆尘脑海中多出的信息便是关于锁神法,而此绷带便由锁神法而来,能压人气血以达修炼之效,是难得的炼体宝物。只此般神物,却并非陆尘能够掌控,若无足够气血之力,便无法将其取下,只能被动承受。
那老鬼究竟是什么人,仍旧无法得知,但其随意便授于断古前神妙之法,亦有如此宝物,实在让人难以揣测。但这般宝物,寻常人却消受不得。
“该死的老鬼,干嘛非得将这东西给我...”
陆尘挣扎起身,却只与先前相比行出百米而已,再无力为继。
他翻身躺在地上,却仍旧能够感受到来自锁神绷带的重压,一身血气亦不敢有片刻收敛,否则必然承受不住而肉身崩溃。如此消耗,若无承担之法,只能损耗自身。若以此为修炼,虽说效果骇人,却也承担了太大的风险。
这一夜,陆尘都不敢睡去,纵然疲倦也好,劳累也罢,始终保持着一身血气高涨,否则说不得便会被这锁神之法压死。
“还说我是可怜人,我又怎么会是可怜人!日后我还要击败陈道才,做两仪圣子,与采薇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后笑傲天下,做一世风流快活人物,可怜便根本与我不沾分毫。”
陆尘响起那老鬼所言怪异,忍不住冷笑一声,心中傲气仍旧未有收敛。
他只休息片刻,又咬牙站了起来,继续向着外围而去。
此间是内外围分阁之处,却遇到那般诡异的人物。若再向其中深入,说不得会有什么诡异之事。陆尘也不敢继续停留,却怎奈何无法取下这锁神法炼制的绷带,只能勉强挣扎。
不多时,他又停下休息,已是面上苍白,一身冷汗,血气也隐有枯败之像。只锁神法却似是有灵,其中玄妙莫测,重压也轻了些许,只适当其一身血气极限,而未有超出。
“该死...”
陆尘早已知晓这些,却不能明白其中道理。但见绷带破损间有道痕闪烁光华,身上重担又轻许多,只仍旧在其血气极限,不得丝毫轻松。
走走停停,行出不过一里,又见天色昏黄。
古墟常有雾起,只今夜却未曾见到。此间深处,渐渐响起奔腾之声,有无数妖兽自远处而来,路过一侧不远处,争相逃命远去。其中嘶吼咆哮,比起先前所见两次更甚许多,而其中乃至有气息浩瀚如渊般的存在也在逃命。
陆尘面上露出怪异,他已经猜到是那老鬼所过之处,便会有妖兽逃亡。也不知那老鬼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那些难言修为境界的妖兽都如此恐慌。
轰!
古墟震动,一声震响传来,与先前不过隔了片刻。
大地动摇,天穹破碎,化出万丈彩光升腾。回头所见,古墟深处有灵气冲天,化出百里玄光笼罩一方,而后缓缓落下,如梦似幻般奇异,隐隐有大道颂鸣之音传来,似是天公降世,而化神妙万般。
陆尘面上露出惊骇,亦见到远处有许多长老级人物出现,却只停留在内围边缘,未敢深入,而其中亦有当初送他与陈道才一起来到此处的两仪门长老。
轰!
又是一声巨响,黑风卷地,掀起万钧大石化作齑粉消散。肉眼可见的涟漪自古墟深处传递出来,又有一声钟响,震荡万里之遥。
陆尘心中惊恐,连忙翻身,将自己躲在沟壑之间。
那余波扩散,大地顿时少去一层。抬头再看,此间古墟已再非古墟,只一片荒芜,肉眼所及尽头都是一片粉尘,纵然灵药奇草也无法抵挡,尽数消湮,唯有深处亦彩光迷蒙,难见真容。而原本立于内围边缘的众多长老,亦是吐血倒地。再细看,才发现已经少了几人,竟是尸骨都没有留下。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尘面上一阵苍白,从粉尘之间勉强爬起。锁神法绷带仍旧难以除掉,压制依旧,他纵然想逃,也逃不掉多远。
那些长老早已尽数离开,不敢在此间继续停留下去。只陆尘先前埋入齑粉之中,却无人见到,亦无人带他离开。古墟有怪异发生,毁灭何止两百里,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尚且不知,但陆尘却是哭的心也有了。
“那该死的老鬼,真要害死我了...”
他看一眼双手上满是血污的绷带,面上一阵苦涩,只能运起血气勉强撑起身子,踉跄向着远方逃去。
后方又是一声钟响,却并无先前那般余波扩散。回头再看,古墟深处有辉煌彩光直刺苍穹而起,演化诸天万法,而大道之音更甚,如鸿蒙真仙莅临,又似玄妙演化而有千佛诵经。
幽幽钟声长吟不绝,万载霭霭似共鸣相应。
陆尘只听得阵阵钟声回响,似暗合大道至理。只闻得片刻,便连心跳也随着这般钟声频率一般。他体内枯寂的血气渐渐升腾,重复旺盛,耳边回荡之声更是莫测。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隐约可辨其中尔尔,却也不过如此而已,再难清楚其中更多。
只此几句,入陆尘耳中却入天书,无法明晓。他此间只叹这洪音神妙,纵然身上锁神法束缚也弱了许多。此间不可再留,陆尘亦明白古墟内围恐怕有变,便立时转身离去。
然未行多远,身后有风袭来。
陆尘回头看去,却只见一满是油污伤疤的大手向他抓来,尚且来不及惊叫,已经被拘禁原地。再看时,正是夜里那老鬼。他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中仍旧满是血丝,抬手便带着他向内围而去。
耳边有疾风呼扯,眼前光景急变,只顷刻便落定。陆尘眼前恍惚,这才终于见到古墟中心不过一座高山,而山上有一古刹,刹中有一七级罗刹塔,塔顶一古钟正摇晃作响,声音幽幽传出,震动世间。
老鬼又一步跨出,而后将陆尘丢下,就在这罗刹塔下。
“你到底要做什么,放开我!”
陆尘心中惊慌,怕此间真有不详,却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此般禁制。
这老鬼修为惊人,亦能随意送出断古前早已失落的秘法。其身份究竟如何,陆尘根本不敢细细思考,只如今身陷古墟内围,又有此地怪异。那钟声始终不绝,化出肉眼可见的涟漪扩散出去,引大道靡靡之声震响,仿若闷雷震世,穿梭亘古而来。
眼前光景虚幻,再看时,那老鬼步步生莲而去,踏下万般玄妙登罗刹塔而上。他来到那洪钟前,抬手握拳,又撞得声波阵阵。
陆尘看得不明所以,但见处,整座古刹却渐渐化出金色星芒飘散。它们像是已经等候了许久,如今方才完成使命,便化归本源,融于天道,再不存于世间。而此间万物,唯有这一座七级罗刹塔与古钟不散,亦显化金光璀璨,而星光如同大道飞来,烙印其上。
金字飘渺难觅根本,却又缓缓浮现,。
“人间善恶不辩,我当一刀断天,匆匆人世四百年,哪得闲看凭栏?只苦海无涯,叹回头无岸...”
“修道难堪天命,悟法需是真经,喜乐悲欢缘无定,一笑苦海平。袈裟亦无清静,不过一场伶仃,看得万丈红尘过,世间本狰狞。”
只两首诗,亦有玄妙其中。
它们像是穿越万古而来,穿越时间与空间而来,映入陆尘眼帘。
他看不懂,亦看不穿,只能感其中之悲,会其中之难。只再看,烙印此般之人初时不辩善恶,有一刀断天之豪情,却又如何匆匆四百年,而叹回头无岸?
命渊间,断刀轻颤。
它于陆尘体内长吟,声悲意怯,似是与钟声和鸣,又或叹诗中所言。三分悲凉,三分沧桑,而有四分不甘。
如何?不过如此。
“世间本狰狞...”
陆尘心中有难言之伤,呢喃一声,说不出为何难过,只觉凄凉。
那老鬼又敲一声钟鸣。
洪钟厚重,青铜所铸,烙印万般纹痕其上。此一声钟鸣,震荡万古而空,便是这天下都要感悲。
那金字化出神光,遍地金莲开仙池,而后扭转浮现,隐隐化出一页金书。其上字体古老,难明其意,又有大道之音浩荡,庄严而靡靡,难寻根本源头,是万法所过。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实则人修法天,故不足胜有余。然天下万般,无出阴阳、天地、奇偶、刚柔、玄黄、乾坤、春秋、动静...”
只听如此,陆尘便觉脑中昏胀,不堪再承受。然大道之音不绝,化出万般金光演化世间万法,而后没入其眉心间,金书亦落入其命渊。而后他眼前一黑,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老鬼立于罗刹之顶,面上神色越发难言,又一拳撞响古钟。只此一下,古钟轰然荡起无尽彩霞,洪音震震,响彻乾坤十万里,震动春秋万古间。而后骤然崩摧,裂作无数碎块落下。
只洪钟破碎,却钟声不绝。那老鬼忽的笑了出来,也哭了出来,他如疯如魔,仰天咆哮,荡起雄浑气息直冲霄汉,搅动天下大乱!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域震荡风雷激!乱世过,乱世临,古钟震天下,万般缘法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