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吕布从容道出一番变通之策,南鹰默然无语,心底却是急转。吕布看似是在自作主张的顾全兄弟之义,实则仍是在贯彻丁原的意愿……那么丁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既然认定史侯落在渤海一方,为何不干脆趁着自己此时人单势孤之时相胁,反而只是要求他暂时不返渤海?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这么说,我只要始终在外边闲逛,贵方便不加干涉?”南鹰终于冷笑道:“那么我身为一郡之守,岂非再也不能返回故地?这个建议有些可笑吧!”
“汉扬误会了!”吕布微笑道:“当然不可能没有限期……一个月?就一个月吧!届时汉扬当可自便!”
“奉先,我当你是朋友!”南鹰突然冷冷道:“可是贵主却是欺人太甚!本将自出道以来,天下之大,任我驰骋,不受任何人的牵绊制约,连天子都无法左右我的行动…….真是笑话!就凭小小一个丁原也敢限制我的自由?本将是否可以将这种挑衅行为视作丁原对我渤海的开战信号?”
这一席话说得霸气十足,然而配合鹰扬中郎将纵横无敌的威名和渤海军战无不胜的实证,却令人无从反驳,吕布不由怔在当场。
南鹰见吕布脸色微变,不待他开口又道:“不瞒奉先说,若非瞧在你我的情份,他丁原甚至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开口说话…….这种籍籍无名的碌碌之辈,根本不在我的眼中!”
远处哨音之声更趋尖利,吕布侧耳倾听,再次苦笑道:“我相信汉扬的话,你确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然而你我此时各有阵营,难道汉扬忍心令我进退两难?”
他叹了口气道:“不说远的,只说如今吧!若是你我一言不合,不仅兄弟反目,更会令双方部属血洒荒山,你我于心何忍?”
“奉先很有信心啊!”南鹰淡淡道:“你老兄一身功夫冠绝天下,小弟无话可说……可是说到你的部属?非是小弟狂妄,你确定他们能够不被我渤海军肆意屠杀吗?”
“汉扬可能还不知道我这些属下的路数吧?”吕布轻笑道:“此地三百战士尽是叟族精锐,这些羌人后裔不仅精于骑战,更对山林作战得心应手,岂如汉扬所说的如此不堪?”
“叟兵?”南鹰心中微凛,早就听得部下的板盾族人说过,这叟族原为羌人后裔,后移居益州群山之间,确是一支精于山地作战的精兵。
“既有三百叟兵随行,”南鹰冷笑道:“你老兄为何不干脆拿下我,关上一个月不是更为稳妥吗?”
“汉扬又在说笑!”吕布有些心不在焉道:“我吕布岂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更拿你当成真心朋友,绝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南鹰见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眼光不自觉的扫过周边,耳朵也竖得老高,似乎在倾听远处动静。
南鹰蓦的一震,瞬间掌握到了整个事件的真相。吕布领着这么多人进入邙山,又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找到了自己的行藏,怎会不知适才狂兽营与颜良的一番恶战?他定是看到了狂兽营的恐怖战力而心生忌惮,不敢公然与自己开战……或者是说,他确是对自己仍有情义,不忍就此决裂。
那么一个月的期限又是怎么回事?吕布敢代表丁原作此承诺,如果不打算言而无信的陷下圈套,那么……
南鹰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间彻底明白了,他嘴边泛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丁原,本将倒真是小瞧他了……若他真有把握在一个月内解决董卓,自己扶立董侯,那么本将答应这个条件又如何?”
“什么?”吕布浑身一颤,眼中霎那间闪过无法置信的惊骇之色。
南鹰瞧着堂堂武神吕布亦首次露出不知所措的震动之色,心知猜测无误,不由思路更明,他嗤笑道:“丁原倒是老谋深算,若是扶立史侯当然是上策,然而他仍需首先除掉一心扶立董侯的董卓。反而言之,若是寻不到史侯,那么除掉董卓而扶立董侯,他丁原一样可以达到扶天子以令不臣的野心……这是否便是传说中的左右采获呢?”
“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他双手一摊道:“想在一个月之内瓦解董卓势力,便是本将也没有如此信心和把握……贵主若是轻敌冒进,只会落得个反受其害的悲惨下场!”
南鹰说至此处,其实已是提前泄露了天机。然而他心底却隐隐生出一丝期待,眼前的吕布绝非历史中传言的见利忘义之人,只要他不投向董卓,那么凭着丁原的雄厚实力和吕布、张辽这样的超卓将才,是否可能颠覆这段董卓乱政的历史呢?
“呼!”吕布长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审视南鹰道:“汉扬能够常胜不败,屡屡于逆境之中扭转乾坤,看来并非是一时侥幸所至!兄弟佩服!”
“那么你的答复究竟如何?”他一双虎目射出炯炯神光:“请明示吧!”
“全当是给你吕奉先这个面子了!”南鹰微微一笑,从背囊中摸出一个短哨,凑在口中一吹,一连串的出奇尖利之音立即远远传了开去。
“这是?”吕布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凝神细听,很快便从属下再次传过的哨音中听出了端倪。
他面上一喜道:“汉扬果是信人,我吕布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请汉扬放心,只要你不返渤海,并州刺史属下谁敢拦你道路,我必诛之!”
他立起身来,欣然一礼:“此间之事已了,兄弟这便告辞了!他日有缘,你我再畅叙衷肠!”
“不送!”南鹰亦起身点头一笑:“既然是兄弟,真不希望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对了!”吕布突然回身,眼中厉芒一闪:“似乎正有一群宵小之辈趁着汉扬人单势孤之时落井下石?是否需要本人代为出手打发?”
“休当我不知你在想些什么!”南鹰大笑道:“休想借机还回当年欠我的人情……记好了,你又欠了我一次!”
“能欠下汉扬的人情,我可不怕还不清!”吕布头也不回的大笑道:“保重吧!”
南鹰怔怔的凝望着吕布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间叹了口气,脸上闪过落漠之色。
“怎么了?”马云萝俏立于他身侧,讶然道:“为什么好好叹起气来?”
“确是一位英雄人物!”南鹰颇为感慨:“然而大江东去,浪花淘尽英雄……即使如此英雄,也必然是黯然收场!”
“说得那么神?难道你有预知未来的本事?”马云萝轻笑道:“那么你又是否知道自己的结局呢?”
“我不知道!”南鹰摇头道:“但是我只知道一事,那就是珍惜现在,畅想未来,问心无愧的活好每一天……即使壮志难酬,我也要昂首挺胸的走完最后的时光!”
“呸!说得那么悲情!”马云萝仿佛有些深受触动的垂下头去,她美目一转,适才移开话题道:“对了!你们刚才说了那么多,究竟丁原在打什么主意?”
“哼!这也是一条老狐狸!”南鹰冷笑道:“他唯恐史侯落在我的手上,却又不欲公然与我为敌,白白便宜了董卓那厮……为了拖住我的脚步,令我不能及时返回渤海单独推立史侯为帝,他唯有行此拖延之道,好腾出手来与董卓争夺董侯!”
“都是一群被权力和**蒙蔽了双眼的野心家!”他再次摇头一叹:“他们都怕我抢了这份盖世奇功,却又有谁知道?我根本羞与他们同列!”
“那么你怎可轻信那个吕布?”马云萝不由惊道:“万一你遣退部属,他们再无顾及,对你全力出手又如何?”
她秀眉轻蹙道:“莫要忘记,颜良那伙人虽受挫败,仍有正面击败你我二人的实力……一个不好,便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我真正忌惮的,不过只有吕布一人罢了!”南鹰信心十足道:“却没有料到,竟会是故人……此人心高气傲,只要许下承诺便绝不会毁诺,至于颜良、文丑之流?”
他微笑着瞧向面前的玉人:“有云萝陪伴身侧,我还有何惧哉?”
“切!你就会说好听的!”马云萝喜孜孜道,她歪了歪头又道:“可是你既然答应了他们,我们便不能再向东而行了……去哪里好呢?”
“去哪里好呢?”南鹰轻松的伸了个懒腰,淡淡道:“不管去哪里,接下来的旅途都将会是有惊无险……我已利用刚才的哨音,向狂兽营下达了进一步的指令,他们会在渡过黄河之后与我们会合!如今,你我只需北行半日,便可用事先备下的船只渡河!”
“若是颜良等人再敢不知死活的追来!”他眼神转厉:“那么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渡过黄河?”马云萝脱口道:“似乎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对了,你还没有说要去哪里?”
“你还没有去过太行山吧!”南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让小弟,领你去一处只能在梦中出现的人间福地去观光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