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郡,新城。
军部大堂中,各级军官们正在忙忙碌碌,或于案头整理情报,或于沙盘模拟推演,还有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为了拟定方案而低声商讨,竟是颇具现代军队参谋本部的浓厚气息。
贾诩匆匆行入大堂中,立即被满面焦急之色的高顺一把揪住,直接拽至高悬的地图前。
“文和,没有时间闲话了!”高顺将一大叠快报塞入一脸愕然的贾诩手中:“若你来不及一一细看,可听我为你详解!”
“从半日前至今,我们连续收到潜伏于各地的听风战士以飞鹰传书送交的紧急情报,其发信地点遍布凉州、司隶、并州和兖州各地。从发信时间上看,最久的是三日前,最近的竟然便是半日之前……”高顺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和几位留守的将军们经过分析后,得出一个结论,就在南弟入京前后,上述各地均有大规模兵力调动,兵锋所指之处,尽为京师所在的河南郡附近!”
“难道是主公在帝都捅出了什么大窟窿?”贾诩亦是一惊,面色转白:“主公在帝都可曾发来消息?”
“还不曾!”一名军官立即回答道:“我们之前已经放出了飞往帝都的天眼,即使将军收信后立即回复,最快也要一日之后了!”
“主公怎么搞的!入京之后竟不及时传递近况?”贾诩低低的抱怨着,又向高顺道:“高帅,请立即说明各地兵马调动的详情!”
“文和请看!”高顺手指点在地图上帝都的位置:“除了并州刺史丁原领兵八千,仍然驻守孟津未动外…….”
“董卓的一万三千步骑突然间加快了行军步伐,预计……明日便可抵达洛阳城外夕阳亭,不仅如此,鹰巢方面也有线报传来,发现韩遂部下的一支兵马也正在悄然东进。之前南弟曾经推测过,董卓与韩遂之间必有勾连,看来果然不虚!”
“此外,仍有多支兵马或已屯驻于洛阳周边,或正晓行夜宿的向着洛阳急速挺进……”高顺说到此处,转头喝道:“情报官!”
“是!”一名军官上前一步,对答如流道:“已经探明身份的各支兵马为:丁原部下从事张辽的步兵两千,屯于洛阳之西,与其主驻于孟津的兵马遥相呼应;骑都尉鲍信新于泰山招募的弩兵五百……经泰山方面的兄弟核查,此数不实,应为一千五百,驻于洛阳东南;假司马张杨从并州云中郡募兵两千,驻于洛阳东北;大将军府掾王匡至徐州募集的弩兵五百,驻于洛阳正东;都尉毌丘毅、刘备从扬州丹杨郡募兵一千八百,正向洛阳而来…….”
那军官说出一支兵马,贾诩的脸色便难看一分,猛然间听得一人名字,不由脱口道:“什么?刘备?”
“是的,军师!”那军官亦闪过一丝讶然:“情报中没有标注此人身份,只说是主公严令关注之人,目前已经列入红色名单。所以,只要我方查明的此人动向,均会在情报中详细提及!”
“不好办了!”贾诩焦躁的在堂中踱着圈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我也糊涂了!”
“文和?你怎么了?”高顺伸手拦着他:“南弟突然决定西进帝都,包括鹰巢在内的各地斥侯均不知情,是以他们仍然依照旧例将情报发来此处…….南弟此时身处险地而不自知,而我们已经来不及再通过天眼与他议定应变之策了,你我要立即设法支援才是啊!”
“刘备?刘备!他怎么会和毌丘毅搅在一起?”贾诩对高顺的急切之言恍如不闻,仍是在自言自语,猛然间他神色大变,失声道:“不好了!袁绍和袁术兄弟联手了!”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几名军官,冲至地图前细细观看:“董卓和韩遂暗中结党,意欲掌控帝都,此事一目了然。而丁原,应是与何进达成了同盟,张扬、王匡亦是何进的得力部将。至于鲍信和毌丘毅……鲍信是曹操至交,毌丘毅?他便是十二地支的中的辰一吧!这两个人应该便是袁绍布下的后手了!”
“刘备!他和公孙瓒情同手足,当然也与袁术少不了瓜葛!”贾诩面色转厉:“这两兄弟为了应付当前危局,竟会前所未有的联手……主公处境,大大不妙了!”
“这话怎么说?”高顺亦心惊道:“文和不说董卓与韩遂的威胁,却为何说袁氏兄弟联手,是对南弟大大不妙呢?”
“高帅,你好糊涂!”贾诩脸色闪过一丝青气,显然是在努力控制心中的惊怒:“董太后与何皇后相争为何?便是为了董侯和史侯的立嫡之争,而天子中意的却是董侯……若天子仍在,董太后和董卓一党还有何可惧?大将军和袁绍的败亡不过是迟早问题罢了!”
“大将军和袁绍若想绝地反击,求得反败为胜的一线生机,便只有……”他面容一惨,向着同样脸色铁青的高顺叹息道:“对天子下手。而主公此次入京护驾,正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他们哪里是想要借助主公的力量抗衡太后?他们是怕弑君的真相一旦泄露,而引起主公日后的疯狂报复啊!”
“同时,他们还要利用主公对付董卓,因为一旦铲除了太后,董卓便会如同一个输红眼的赌徒,不顾一切的攻击洛阳…….这也是为何袁绍、袁术两兄弟一向誓不两立,却被迫联手的根本原因!”
“他们,竟然是要利用洛阳布下一个绝大的陷井,同时除掉所有的大敌?”高顺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他突然间脱口狂喝道:“我真是愚蠢!当日怎能同意南弟奔赴洛阳?”
“岂止是你?我枉负智者之名,却也在这张层层叠叠的大网中被蒙蔽了双眼!”贾诩眼中闪过愧悔内疚之色:“我一直认为,袁绍不过是想要利用主公除掉蹇硕,这也正是我们打击董卓、扶立史侯的难得机遇…….却不曾想,竟令主公置身险境!”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之上:“单从陈兵帝都之外的力量上看,董卓、韩遂联军最少达到两万,而何进方面的实力更强,就是袁绍、袁术两兄弟掌握的力量也非同等闲,再加上帝都内还有蹇硕的部分西园兵马,真是一团乱局…….虽然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然而主公异军突起的杀入帝都,无形中已经成为各派公敌!”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高顺有些紧张道:“此去帝都,纵然是久经训练的骑兵,最快也要三到四日!能来得及救下南弟吗?”
“救?”贾诩哑然一笑:“高帅说救未免也太过小视你的义弟和我的主公了…….我说他置身险境不假,却从来也没有说他九死一生吧?”
“让我们大胆假设一下吧!”贾诩一指点在地图上的帝都:“只要天子仍在,那么主公凭着昔日声威和天子令牌,以数千精兵足以在最短时间掌握帝都形势,却疲于应对各方人马而无暇他顾…….或许,这正是他一直没有发来传书的原因!”
“相信主公此时,也定然感到了不妥。毕竟我们在帝都仍然拥有很多朋友和潜伏力量,而主公也并不是一个易于受骗的人…….”贾诩低头沉思着:“两种结果,一是他在天子的支持下,立即发动雷霆攻势,扫平帝都内部一切阻碍,整合各方人马迎战董韩联军。”
“若是如此!”他绽出一丝苦笑:“那么从今往后,我们便可高枕无忧了!因为不管主公自己是否情愿,他都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第二种结果……”他再次陷入思虑,良久才道:“一旦天子已经遇害,那么主公将会不顾一切的同时向各方开战。若无强援,他和两千精兵将很难全身而退。而我们,也将因为犯下众怒,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困守渤海,再也无法开拓地盘……但愿这种结果不会出现!”
“南弟说过,做一切事情,都要以最好之希望而做最坏之打算!”高顺眼中精光闪动:“为了能够确保渤海之主的平安……军师,高某和一万八千将士,正在等待您的万全之策!”
“好!”贾诩神色一阵激动,他双掌一交大叫道:“那么在下便放手施为了…….情报官,最快的天眼飞抵鹰巢,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三日!”一名军官立即回答道。
“立即以通信隐语发出!”贾诩飞快的在白帛上写下一行行字迹,随手交给情报军官:“命令他们,立即派遣羌族骑兵伪装出动,沿途袭扰韩遂兵马,务要拖住他们的步伐!”
“能来得及吗?”高顺忍不住插言道:“不是说董卓明日便可抵达洛阳郊外了吗?”
“你放心!”贾诩不屑一顾道:“韩遂曾于洛阳郊外吃过大亏,他不可能一日千里的全速行军,必定会谨慎进行、步步为营,一旦他沿途遇袭,除了当机立断的退却,必会使人飞传董卓,令他火速来援!”
“董卓会支援吗?”一名军官小声嘀咕道。
“当然不会!”贾诩冷然摇首道:“可是,没有等到韩遂兵马,他便要独自面对洛阳内外的各方力量。相信以董贼的老奸巨滑,不会轻易犯下这种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错误!所以,他一定会驻军洛阳城外,静观时变…….这也为主公的及时撤退,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连远在天边的鹰巢都行动起来了!”一名军官跃跃欲试道:“我们新城与鹰巢一东一西,遥相呼应,恰将帝都夹在正中!没有理由不采取行动吧?”
“当然要动,而且绝不止是我们而已!”贾诩沉声道:“以最快速度,联系我们的全部友军。丁原实力强劲,且动向不明,又有其部张辽呼应,不可力敌,传书张燕,请他兵出太行,直抵黄河,与孟津隔河相望,定能起到震慑作用。命令泰山臧霸,设法分化鲍信的一千五百泰山弩手;命令白绕立即悄悄渡过黄河,逼近张杨驻地;命令孙宾硕,派出精锐人马滋扰王匡驻军;命令张曼成发动南阳黄巾军旧部,于半途之中阻击毌丘毅和刘备的丹阳兵马…….”
高顺和军官们听着贾诩滔滔不绝的一路直说下去,无不骇然:“这是要全军总动员了啊!”
“主公若失,鹰巢、渤海俱将名存实亡,当然要拼尽全力!”贾诩喝道:“高帅,我们也不能闲着,必须兵分两路出渤海……一路主力,迎击主公身后之敌,二路为辅,既要接应主公,也要应付可能出现的多路敌军!”
“主力,当然由我统领!”高顺眉头深蹙道:“然而二路辅军怎么办?所有的主战将军尽随南弟去了帝都…….如今的渤海,已无将才可用了啊!”
“哼!高帅真是瞧不起人啊!”贾诩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不是还有三位女将镇守渤海吗?”
“什么?”高顺一呆,正要开口阻止。
却已听贾诩大喝道:“立即传下严令!所有各部,接令之后立即全速行动,就是跑死了人,累死了马,也要在规定时间内抵达作战区域!”
“上述各部既然已经监控了敌军动向,在兵力调动的时间上,应无太大问题!”他一挥手,厉声道:“发布的作战命令中,就引用主公的老话:不惜一切代价,与时间赛跑!”
“是!”军部大堂中,所有的将校军官们轰然应诺。
“事关主公生死!再传下话去……”贾诩脸上终于现出凛烈杀机:“若是因为玩忽懈怠而导致任务失败者,以反叛之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