嗲能看我一眼,垂下眼皮,声音极轻缓地说道:“他说的,应该是洞葬府顶的那条河,有一条支河还是暗河,在洞葬府往下走的地方,不过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只有……”
话说到这儿,嗲能清冷的目光忽地利剑一般扫过来,我被他盯着说不出话,只见他嘴巴一动:“只有抬棺人!”
这么说,小舅的话,是抬棺人说出来的?
抬棺人能看到的事情,多半不会假,而且罗司寨被埋,那洞葬府却完好无损,所以这里的人都说洞葬府是有仙人保佑的,不会垮塌。
罗司寨,给我的印象也许会随着岁月流逝变得模糊最后成为碎片消逝在记忆长河里。
想想那隔壁袁胡子大叔一家,就叹口气。
“叹什么气?现在我们已经不住罗司寨了,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嗲能淡淡地说道,我能听得出他有劝慰之意,其实我不是想着罗司寨消失,对我来说,外公外婆和舅舅们活着,比什么都好。
大舅二舅一副儒雅的派头,看样子,也是从文了,三舅,化成了一副骸骨,如今孤伶伶在地府。
“拿猫,你干啥子?被嗲能哥欺负了?”阿樱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我的胡思乱想。
嗲能微微一笑,“我怎么可能欺负人呢?”
阿樱微皱着眉头,一脸迷惑地看向我,我忙道:“没有没有,只不过想着罗司寨不存在了,觉得很可惜。”
“真的?”阿樱看我的眼神中分别带有几丝狐疑,我心里暗道这小丫头好敏锐的触觉!
我只得哄着说道:“那我还能怎么着啊,嗲能怎么可能欺负我呢?家里这么多舅舅。”
阿樱点头:“嗯,说的也是!”
这时,大舅妈和外婆出来说吃饭了。
地炉子中间架了一个大锅,里面是我爱吃的炒鸡,还有几大盘炒菜,分了两桌,一桌是我们这些孩子们,大人们都坐到地炉子那儿。
外婆笑吟吟地端出一盆香煎腊仔排,“廷娃,这个是春节做的,一直吊着,晓得你喜欢吃,特地留的!”
我笑起来:“还是外婆对我最好了!”
嗲能坐到了素豆季豆跟前说道:“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对胃口,深市啥都好,就是青菜吃起来没有菜味。”
吃完饭,嗲能和拉乌爷爷都回去了,说好明早就过去找他。
早间,外婆买了炸三角给我吃,三角里面裹的是酸辣椒拌萝卜丝,吃起来很开胃,还热乎乎的,阿樱还打了豆花给我。
她吃完就上学去了,外婆用塑料袋包了一堆不知道什么让我送到嗲能家去。
到嗲能家的时候,嗲能正在捶什么东西,指指门口的椅子说道:“你来得正好,今天大早,XX家送了一小扇野猪肉来,中午我们有得吃了。”
顿了顿又说道:“你说的那个女的,呃……嗡漾都问要不要出手救她。”
我愣了一下:“啥意思?”
“州医院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怎么也唤不醒她。”嗲能说着,手上动作却没停下来,看到他额前微微有汗,便说道:“你要不歇下,我来帮你捶?”
嗲能摇头:“马上好了,这个我们进山要用的。”
原来如此!
那我就--在旁边干看着?
拉乌爷爷背着手回来了,“哟,廷娃来啦?里面坐啊,嗲能也不给倒杯水喝!”
嗲能冷冷地说道:“他又不是客人,还倒什么水?”
我哈哈笑了,“就是,拉乌爷爷,你莫取笑了。”
拉乌爷爷进去换了全身黑衣,我心知他多半是要行法事,拉乌爷爷只说让我在家坐着,就出门了。
嗲能抬头看了看拉乌爷爷出门的背影,又低下头自顾捶着东西,我总觉得有点异样,可说不出这种不对劲在哪里。
上了个厕所回来,嗲能已经坐在凳子上喝可乐,他指指我椅子边,我低头一看,有一罐可乐放着。
“明天中午阿有过来,我们端午前一天进山。”嗲能说道,“今年还是在晒谷场举行仪式,不过今年的天气,可能不是太好。”
不是太好,那就是会下雨呗,这也正常啦,端午就是涨水的时候,雨水多很常见。
嗲能喝完可乐擦擦手就去厨房做饭,指挥我剥了很多葱。
烧野猪肉的香辣味一缕缕飘过来,非常香,我闻着就觉得肚子饿了。
“好香啊!”门口有人用苗语说道,我寻声望去,是个三十多岁的苗家大叔,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瘦削,但腰杆挺直,笑容中带有乡民特有的亲切,“你是廷娃儿?”
我点点头,“阿叔是?”
“我是以前住罗司寨的啊,你家背后,你小时候喊我阿木叔。”他笑着从身后的筐里拿出两把青菜,“给嗲能家煮汤吃,他喜欢吃我家地里头的青菜。”
我对阿木叔,全无印象,正不知道如何接话,嗲能走了出来,“阿木叔,屋里坐!”
阿木叔笑着摆摆手:“给你拿两把青菜来,早上卖剩的,好吃又来要哈!”
阿木叔给我的感觉有点怪异,总觉得他那笑容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似的。
我看着他走远的背影问道:“嗲能,这个阿木叔,原先是罗司寨的吗?”
“他爸是入赘到罗司寨的,生下来到四岁还不会说话,罗司寨的小孩老欺负他,有一次把他推到河里去了,就是你家原先门前那条河,被你二舅看到,把他拉起来,他就发了三天高烧,好了以后,他就会说话了,我们都说他是神灵保佑。”嗲能将捆青菜的稻草打开,手脚利索地摘着菜。
“可我咋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呢?”无论是什么情况,我都应该对这个阿木叔有记忆才对啊,他不是说就住在我家后面吗?
嗲能过了一会儿才答道:“他以前,想跟丹姨处对象,丹姨没愿意,在我三岁多的时候他就到镇上去了。”
呵呵!重大新闻,老爸过去的情敌出现!
他三岁多,我也大不了多少,当然对他没有印象啦!
“那他咋又回来了呢?”镇上不是好好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