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渺挂掉电话,一直呆坐在窗边。
直到天边蒙蒙亮,她才擦擦眼泪,泪痕已经干在脸上很久了。
许铭山推门进来,见她还坐在那,走过去,心疼的拥着她的肩。“别想太多了……张煦已经联系了他的朋友,我们会有办法把晴天救回来。”
“张律师的朋友?”她突然警醒起来,“是警察吗?”
许铭山不语,但是面色凝重。
安素渺有些激动的抓住他的胳膊,“铭山……不可以,不可以报警!晴天现在在他手上,那是个疯子,你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吗?”
“渺渺,你听我说……”他按住她,“就是因为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我才要选择报警!我已经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我们不能孤军奋战,一定要找人帮忙!”
“他会对晴天不利的!”
“不会!”许铭山目光坚定,“相信我,晴天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让她有危险?我和张煦已经研究了办法……”
“不管你们研究了什么办法,只要惊动了警方,杜成轩就会对晴天下手!”安素渺激动的把许铭山推开,“我求你了,铭山……”她几乎要跪在他面前,“不要报警,不要报警……你报警了晴天会没命的,杜成轩他……”
她差点脱口而出,杜成轩刚刚给她打过电话的事情。
话到嘴边,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不能让许铭山知道……对,不能。许铭山不会同意,而她,早已经在刚才挂断电话的时候,便做出了决定,下了决心。
许铭山有些疑惑,“渺渺……你怎么怕成这样子?杜成轩联系过你吗?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她脱口而出,回避着他的眼神,“他没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猜测而已……”
“放心吧。”他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她颤抖的身躯让他难过不安,“我不会害了晴天,我会把她好好带回来。”
她轻轻点头,却在他怀中泪如雨下。
这是她最后一次这样与他相依偎了吗?这是最后一次,她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眷顾,他的柔情和他的怜惜吗?
她在心里千百遍的说着对不起,抱他又抱得更紧了些。她贴在他胸前,听着心跳声从他胸膛里传出,这是她最后一次感受到从他身体里传出的热情。
她还记得那日在岛上,火山即将爆发,地震来袭,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她问他,他们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他笑着将她拥在身前,回答她,以这样的姿势死去,千百年后,当后人找到他们已经风干的尸体,他们还是这种相拥的姿势,有什么不好?
她轻轻的笑,泪水沾湿了睫毛。
她还想这样与他相拥千年,却永远失去了这种权利。
“渺渺,你一整夜都没合眼吧?困了吗?”许铭山在她耳边柔声的问。
她摇摇头,只想多体会一点他此刻的温柔,多铭记一些他对她的爱。
这样就算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有了这些回忆,她也不会害怕了。
“睡一会吧。”他把她扶上床,小心的为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一会儿起来,我给你煮点粥。你这样子会熬坏的……渺渺你放心,晴天的事有我来解决,我是她的爸爸,我不会让她有危险。”
安素渺静静的看着他的双眼,依然明亮如初,是她人生的指明灯。
“铭山哥……”许久,她缓缓开口,小手轻轻拉过他的手,靠在自己脸上,“你也累了吧?躺在我旁边休息一会儿。”
许铭山以为她一个人会睡不着,便点点头,也上了床,躺在她身边。
她的头靠在他的臂弯里。
“睡吧。”他拍拍她的脸。
“你呢?你不睡吗?你也一夜没合眼……”
“我不睡……”他看看表,“渺渺,我只能在这陪你二十分钟……我约好张煦的朋友,一会儿碰面,跟他说说这件案子。你别怕,要相信警方,他们会有办法救出晴天。”
“好。”她应允,按着他的意思合上了双眼。
睫毛依然在微微颤抖,她根本毫无睡意,只是依恋这种蜷在他怀里的感觉。
小时候好像经常这样靠在他怀里吧……她脑子里开始飞速旋转年少时的画面,笨手笨脚做不好事、挨了妈妈的骂、被其他佣人责备、打破了东西、犯了错误、受了委屈……
每每这种时候,小小的她都会这样蜷缩在许铭山温暖的怀抱里,小手摸着眼泪,受过的委屈却一个字都不提。
只要有这样一个地方给她发泄情绪,这就足够了。
现在,她很庆幸,依然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包容她、接纳她,可以盛下她的眼泪,可以化解她所有不安。
她想抬眼再看看他,却听见他轻微的鼾声。
才躺下两分钟就睡着了……她起身,手指轻轻掠过他的脸庞,画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有种想哭的感觉堵在心口。
看了他一会儿,她悄悄下了床,去厨房里准备好一家人的早餐,把要换洗的衣物被单送进洗衣房,稍微整理一下家务,又叮嘱医生照顾好许承东。
好像这又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早晨。
做好这一切,她又回房间,许铭山还在睡着,身旁的手机调了静音,而屏幕一直在闪。
她看到上面是张煦的名字。
她挂掉电话,用短信回复给他:今天的碰面取消。
然后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许铭山,尽量给自己一个不算太凄楚的笑容,离开房间,踏出许家的大门。
……
安素渺如约来到杜成轩指定的地方。
那是一间不大的公寓,在这个城市的最北边,北边这个区域是有名的贫民区,环境凌乱不堪,充斥着各种暴力与犯罪,每个人都在罪与罚的边缘挣扎。
这里的生命如草芥,每隔几天,就能听说这里又发生了什么恐怖案件。
外面的人对这里嗤之以鼻,而住在这里的人,早对这些事情麻木不仁。
所以,当从杜成轩那间小公寓里传出晴天的哭喊声时,没有人选择报警,甚至都没有人愿意去看一眼是怎么回事……他们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只当是哪家的父亲喝醉了酒打孩子。
当安素渺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从脚底慢慢攀爬至全身。
公寓的窗子很小,屋里乱作一团,只有太阳西落的时候能透进来一点点光。
杜成轩开门,昏暗的光线中,他眼中的凶光却如两把利刃,狠狠扎在安素渺的心口。
她进了门,一眼就看到晴天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一根布条拦在她的嘴巴上,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门口,里面充满惊恐。
“晴天!”她不由得叫出声,发疯般的冲到女儿身边。
她看到晴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两只小细胳膊布满淤青,见了她,小女孩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当安素渺想给她解开绳子抱抱她、安慰她的时候,她却一个劲儿往后躲,拼命的摇头。
她似乎已经对外界极度排斥了,可能是被杜成轩打怕了,她怕有人碰她,即使是她的母亲。
安素渺愤怒至极,恨不得将杜成轩撕成碎片,她怒目圆瞪,恶狠狠的看着他。“杜成轩……”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你简直不是人!”
杜成轩或许从没见过这样子的她,先是一愣,而后又厚颜无耻的笑起来。
“我不是人?”他慢慢逼近她,一只手轻佻的挑一下她的下巴,“你三年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跟我结婚的时候也不是这样说的……我记得我们新婚之夜的时候,你口中那个‘不是人’的人,可是这个小杂种的爸爸啊!”
“呸!”她狠狠啐他一口,他刚要发怒,对上她的眼眸,竟在那一瞬间有些畏缩。
“还挺厉害啊!”杜成轩冷笑,“安素渺,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对你这宝贝女儿……”
“你敢碰她!”她护在晴天身前,杜成轩渐渐走近,她注意到他穿了一双硬硬的皮靴。
那皮靴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他猛地一抬脚,重重踢在她胸口上。她只觉得胸前好似有大锤猛击,一阵钻心的疼痛,随着那股力量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一个矮柜上。
她觉得肋骨似乎要断了,每喘一口气,都是撕扯全身的疼痛……她的头上渗出鲜血,一滴滴顺着额头落下,口中也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晴天见到此情此景更是害怕,用尽全力在椅子上晃来晃去,隔着布发出的声音有种令人绝望的心寒。
“妈妈……妈妈……不要打我妈妈……”
“你老实点!”杜成轩凶神恶煞的吼她,随手拿起一根木棍。
安素渺拼命爬到他脚边,抓住她的腿,“不要……”她几乎要窒息,一张口,嘴里的血就会滴在地板上,“不要打她……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什么都听我的?”他嘴角牵起一丝邪恶的笑。
她不停的点头,像是跪在地上没有尊严的磕头求他一样。
不停的流眼泪,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好像拧成一根绳子扼住她的喉咙,把她拖进永远不见天日的地方。
“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好!”他蹲下身子,一把捏住她的脸,一字一字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那就给我脱!脱光了,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