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城某甲
诸城孙景夏学师言:其邑中某甲,值流寇乱,被杀,首坠胸前。寇退,家人得尸,将舁瘗之,闻其气缕缕然,审视之,咽不断者盈指。遂扶其头荷之以归。经一昼夜能呻,以匕箸稍哺饮食,半年竟愈,又十余年,与二三人聚谈,或作一解颐语,众为哄堂,甲亦鼓掌。一俯仰间,刀痕暴裂,头堕血流,共视之已死。父讼笑者,众敛金赂之,乃葬甲。
异史氏曰:“一笑头落,此千古第一大笑也。头连一线而不死,直待十年后成一笑狱,岂非二三邻人,负债前生者耶!”
库官
邹平张华东,奉旨祭南岳,道出江淮间,将宿驿亭。前驱白:“驿中有怪异,不可宿。”张弗听,宵分冠剑而坐,俄闻靴声入,则一颁白叟,皂纱黑带。怪而问之,叟稽首曰:“我库官也。为大人典藏有日矣。幸节钺遥临,下官释此重负。”问:“库存几何?”答云:“二万三千五百金。”公虑多金累缀,约归时盘验,叟唯唯而退。张至南中,馈遗颇丰。及还,宿驿亭,叟复出谒。及问库物,曰:“已拨辽东兵饷矣。”深讶其前后之乖。叟曰:“人世禄命,皆有额数,锱铢不能增损。大人此行,应得之数已得矣,又何求?”言已竟去。张乃计其所获,与库数适相吻合。方叹饮啄有定,不可妄求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