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子舅晃晃地站直了,两眼暴起,张开冒烟的喉咙泼口就骂:
"日你那方周周——!"
连山舅举着桑杈,勉强撑起水蛇腰,也骂将过来:
"日你那圆溜溜——!"
两人先是各自站在垛上"日",整整贴上一袋烟的工夫。待气喘稍匀了些,恨极,又一蹿一蹿地"日"过来。"日"一个昏天黑地!人已累翻,气实实难咽。又甩去桑杈,各自煞紧湿浸浸的腰带,双手背了,来个二牛起架,头对头顶起来!……
一只花狗叫着跑来,围着两人转了三圈,晃晃头,去了。
两人杠直脖子,一来一往,一进一退,在光溜溜的场上展开了车轮战。
眼看迫近方垛的时候,连山舅死命顶回,牙咬得碎响;逼近圆垛的时候,烈子舅脖子里青筋暴紫,命一般护着。地上踏出一片湿湿的脚印,只听喉咙响……
忽然,村东村西有女人恶煞煞地喊过来:
"烈子,你死到场里啦?!……"
"连山,饿你八百年不出魂叫你下辈子脱生成驴啃谷草屙驴粪,你回来不回来?!……"
似一声令下,两人这才各自退后。死翻着白跟,瞪瞪。慢慢有一口气噎上来,手抖抖地指了,半日才有话出来:
"来年看。"
"来年看。"
一时慌慌掂起小褂儿,迎那恶煞煞的女人去了。咕噜噜噜……女人骂,肚子也骂。
场上静了,剩下一方一圆两座谷垛,兀自立着……
村歌五:
高高地挑哟,——我哩垛吔;轻轻地摞哟,——我哩垛吔;一环扣一环哟,——我哩垛吔;环环紧相连哟,——我哩垛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