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初看他时,他不过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家伙,穿得破破烂烂的,脖子脏得像车轴一样,也不知道洗,身上还有一种很难闻的气味。可是,看着看着,他在她的眼里就发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变化。也许是可怜他的处境,也许是熟悉产生了一种亲情,她总是越来越多地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光,那光是别的男孩身上所没有的。每当他的口吃引起同学们哄堂大笑时,他总是默默地、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这沉默又激起了她更多的同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陡然产生了要帮他一把的愿望。
一天,临上课时,有个绰号叫"大嘴"的同学突兀地把他拽住了。"大嘴"是县公安局长的儿子,平时就有些霸道,说话横横的。他一把拽住李金魁说:"结子,我那支蓝杆笔找不到了,是不是你拿了?!"
李金魁一怔,说:"啥、啥、啥……笔?"
"大嘴"学着他的结巴语气说:"你说啥……啥……啥笔?——钢笔!"
"哄"的一下,同学们笑了,立时都围了上来,他们都望着他,那眼光复杂。于是,李金魁沉默了片刻,说:"是,是我拿了。"
"大嘴"得意洋洋地说:"哼,我想着就是你!操,下课给我拿回来!"
人们的目光像箭一样在李金魁的身上射来射去,可他却一声不吭,他再没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李金魁迟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匆匆走进教室,把一支蓝杆钢笔放在了"大嘴"的课桌上。"大嘴"拿起笔看了看,有点诧异地说:"我的笔好像……是这一支么?"
李金魁说:"是、是。"
不料,刚刚上了两节课,坐在前边座位上的李红叶"呀"了一声,说:
"我这儿多了一支笔,这支笔是谁的?"说着,她高高举起那支笔,那正是一支蓝杆钢笔!
同学们全都看着那支笔,尔后又齐唰唰地回过头去看"大嘴"……"大嘴"大张着嘴愣了一会儿,才说:"我的我的,是我丢的。操!"
此刻,李红叶拍案而起,厉声说:"冯相义,你怎么能这样?!你太不像话了!你怎么能乱怀疑哪?!"
"大嘴"看了看李红叶,又望望李金魁,嬉皮笑脸地说:"这关你什么事?我又没逼他,是他自己承认的……"
这时,李金魁冷冷地看了"大嘴"一眼,看得"大嘴"身上一寒,竟乖乖地把那支笔给李金魁送过来了……
这天晚上,李红叶突然来到李金魁的寝室门前,有点激动地高声叫道:"李金魁,你出来一下。"
已是秋末了,风寡寡的,带着些微的寒意。可人的心却很热。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校园后边的操场上。天很高很远,星星碎碎的亮,月光撇下一地银白,周围汪着一片暖暖昧昧的黑,不远处校舍里的灯光亮着一盏一盏红,显得很温馨。李红叶默默地说:"你为什么要承认呢?你不该承认的。"
李金魁一张嘴就噎住了,话一直在喉咙里卡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
"人、人家、怀怀……疑咱咱咱……"
李红叶说:"他怀疑你,你就承认么?他要怀疑你杀了人,你也敢承认?"
李金魁不语……
李红叶说:"那支笔是你在商店里买的,对吧?"
李金魁说:"是。"
李红叶望着他说:"你怎么能这样呢?要是那支笔找不到怎么办?你不就成……偷了么?"
李金魁说:"偷偷、偷就偷吧。人家已已,经怀疑了。我、我就是是不承认,他也照、照样怀怀疑……一、一个穷字在我脸上写着,他能……不怀疑么?"
李红叶很惊讶地望着他:"你这人真奇怪,人家一怀疑,你就认了,也不解释?"
李金魁说:"他怎么就不怀疑你……你哪?他怎么就不怀疑别、别人呢?他怀疑就说明他认定是我了,解释有什么用?"
李红叶说:"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李金魁说;"这就是穷人的逻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