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土尘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如细雨淋头,让赵明冷静下来。
好吧,这粒生灵丹原本就是要献出来的,是用来缓和与宗门之间的关系的。
当然,要缓和的对象不可能是那些死了子弟的修真世家,比如死了赵一天的赵家,死了李荣、李忠的李家,死了孟寒、孟烈的孟家,还有死了黄霸的天刀宗黄家,因为这种生死之仇根本就无法缓和,他要缓和的对象只能是和这些死人没有什么关系的其他人。
这些其他人对待此事的态度,足以形成一种氛围,而这种氛围至少可以在明面上约束一下那些原本想要对他肆无忌惮下手的人,比如面前的赵玄东。
虽然恒前辈的威势才是约束这些人的根本,但这种由其他人形成的氛围也极其重要,因为恒前辈必竟是不存在的,在恒前辈不能出现的时候,这种氛围足以让他避免直接的伤害。
赵明低头沉默了一下,他其实不用灵石,不用生灵丹,也还有其它的办法。
再抬头时,他已经驱散了内心的愤怒。
赵明用平静的眼神看了看土金二老,示意二老不必担心,然后道:“三位师叔,当初我想献丹时,并没有想要回报,但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献出这粒生灵丹,就意味着我要用二十年的苦役,去帮助一个我不知道是谁的人提升灵根资质。我在自己落难的情况下,不救自己,却去帮别人好上加好,我是不是疯了,我的牺牲是不是太大了?”
“哈哈——”跪在寒香旁边的孟娇忍不住大笑。
“呵呵——”赵玄东也忍不住笑了,“赵明,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我差点都要同情你了。不过,你的话是错的。你没疯,也没牺牲掉什么,因为这粒生灵丹早已经不是你的。记住,它是百炼宗的。还有,哪怕你现在不想当杂役了,也要做完二十年的苦役才能离开。”
听到这一段更加过分的话,赵明没有愤怒,只是静静地看着赵玄东。
赵玄东见赵明压住了愤怒,心里稍稍有些失望。他很希望赵明被怒火冲昏头脑,做出一些错事,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再次利用宗规把这个小子圈进去,可没想到被土尘的一声咳嗽给搅了,而他再次试图激怒赵明的话竟然一点效果也没有。
不过他也没有十分再意,在他看来,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小杂役,只是依仗不愿露面的恒有欲才有机会站在他面前说话,对付这样一个狂妄小儿,他其实不必亲自动手,只要抓住机会使个手段,就能用别人的手把小子整死。
想到恒有欲,赵玄东觉得他说话的方式还是调整一下才好,要通过道理让赵明屈服。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温和地劝道:“当然,我说的这些并不是宗规,而是惯例。宗门之中,所有杂役都遵从了这一惯例。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遵不遵从,你自己看着办。”
见赵明没什么反应,他又道:“不过,宗门是我们所有人的宗门,宗门有需要,而我们正好有这个能力,我们就要出力。如果宗门需要的时候,有力不出,那这样的人,也别指望以后需要宗门帮助的时候,宗门会给你支持,这类人以后在宗门的日子会非常难过。”
赵明听着赵玄东的话从生硬的压迫转变成讲道理的说服,只是这说服之中还是隐隐地带着威胁。他知道,如果没有恒前辈的威慑,如果没有影符事件众所周知的影响,赵玄东根本就不会和他废话,更不会说后面这些什么宗门惯例,宗门需要之类的话。
他这是在忌惮恒前辈的情况下,换了一种不那么激烈的威胁方式。
赵明相信,如果他现在转身就走,也不交生灵丹,在恒前辈的威势之下,赵玄东肯定不敢出手阻止,寒香也不会,但如果这样做了的话,他以后就再也没有进入百炼宗的机会。
他压根就没想走,因为进入百炼宗是他与明月潭众人深思熟虑的计划。他刚刚说他在面对二十年苦役的情况下,不能用生灵丹为自己免除苦役,却要赠丹去帮助不相干的人,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只是下意识地想看看执法殿三人的反应而已。
赵明转头看向白丁巳和吴耐,只见这两人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很显然赵玄东前面说出的话就象一个强盗,这让他们觉得羞耻,不过两人都默不作声,并没有要反驳赵玄东的意思。
赵明对白、吴二人的默不作声感到有些意外,也感到有些失望,不过仔细一想,他还是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
刚刚赵玄东先说这粒生灵丹已经是百炼宗的了,这是在打着宗门的名义强取豪夺,但后来他改变了说法,说成了宗门的需要,说成了宗门和个人之间的相互支持,由强取变成了巧取。白、吴二人就算知道这个说法只是个托辞,可他们做为百炼宗的一员,却是不能反驳这种宗门和个人之间相互支持的说法。
看到白、吴二人的态度,赵明心里叹了口气。看来百炼宗早就有这种巧取豪夺的传统,而且只要打着宗门的名义,就没有人会去反对。这种抢法虽然不是杀人放火,但抢起来却是理直气壮,问心无愧,简直可以让被抢的人心悦诚服,甚至五体投地。
赵明忽然笑了笑。
他忽然觉得他之前的愤怒很可笑,他其实没有任何必要愤怒,在土尘为他争取到了以罚代役之后,他其实没有必要一根筋地和畜牲讲道理,因为他原本就可以很轻松地解决二十年的苦役问题。也许是这大半天的申诉申得多了,结果申着申着就变成了非要跟畜牲讲理,结果把自己搞成了一根筋,非要讨个说法出来,想想都可笑。
做为一名采药杂役,做为常年和盘龙山脉当中各种野兽打交道的人,他太清楚应该如何对付畜牲和野兽了。根本不用讲道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打得过时,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打不过时,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藏得好好的,就这么简单。
其实这种道理他在蛇王洞和明月潭时,没少跟月儿和小胖说,杨玉还夸他,说他这段时间做事冷静、果断、机智,苦难的日子让他快速成长了。今天看来,在面对修行了百余年的筑基修士时,他不但在法力上有巨大的差距,在心性上的差距也很巨大。
好了,不纠结于此了,既然都这么可笑了,还要什么说法?就按最简单的办法,既然打不过,就退让吧,隐藏吧,赵明一瞬间看开了。
他的目光从白、吴二人身上重新回到赵玄东身上,“师叔,我以前只在山里采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也没有人跟我讲过这种道理,现在我懂了,宗门既然需要生灵丹,而且我也说过要献出来,那肯定会献。至于二十年苦役的罚金,我可以用别的灵草来代替。”
“嗯?”赵玄东有些惊讶,脸上正在绽放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听了赵明的前半段话,他还以为这小杂役屈服了,可最后一句话让他感觉耗费心力折腾了半天,结果被耍了,人家除了生灵丹之外,还有别的灵草可以抵交罚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