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留个心眼儿
崔老太这话一出口,薛灵镜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不是她信不过自个儿那舅舅,只是,这世上的每一件事,总该有个由头。
上回薛灵镜领着薛锐去借钱,崔添福那副提起崔氏便恨得牙根儿痒痒的模样,当真令她印象深刻,直至今日仍无比清晰。那姐弟俩也算是多年不来往了,崔添福怎么会突然之间将十几年的记恨放下,主动开口请他们一家去过节?
凡是不合理的事儿,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薛灵镜想了想,便对着崔家两老粲然一笑:“姥爷姥姥,最近我舅舅舅妈,还有志高表哥和玉珍玉珠两位表妹可都还好吗?”
“好,好着哪!”
崔老太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舅妈,已张罗着要给玉珍说亲啦,志高的婚事也已定下,明年底就成亲。至于那小玉珠,更是生得愈发肥肥白白,像个小圆球儿似的,每日里跟在我屁股后头打转,真真儿爱煞人!你舅舅么……”
说到这里,她蓦地停下了,扭头看了看一旁乐呵呵的屠大娘、秦寡妇、谢梨花和常喜。
屠大娘哪能不明白崔老太的意思,立刻搭讪站起身:“行啦,把二位老人家送到,我的事儿就算完啦,这便回家去!”
薛灵镜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娘不留下来跟我们一块儿吃午饭?”
“你这孩子,怎地见人就留饭?”
屠大娘含笑嗔她:“我倒真想成天赖在你这儿混吃混喝,只是你大伯和你那小河哥,却还在家空着肚皮等我回去张罗饭食,要不我把他俩也一块儿叫来?哈哈,走啦,走啦!”
她说着话便去了,秦寡妇几人也都借故去了后院,偌大的大堂,瞬时就显得有些空荡荡起来。
崔氏坐得离崔老太稍近了些,皱着眉道:“娘你这是啥意思?莫不是添福他遇上甚么不好的……”
“没有没有,是好事,是好事。”
崔老头和崔老太同时摆手,压低喉咙,神神秘秘地抢着道:“这事儿现下八字还没一撇,你弟就不让我俩声张——你弟说,等翻过年去,他便要打点张罗着捐个官儿哩!”
嗬!
薛灵镜听得一挑眉。
她是不懂眼下这年代的捐官制度,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谁,想要捐个官儿来做,都必然得花上巨额钱财,而这笔钱,绝不是普通百姓能出得起的。
可见她这舅舅连年的买卖没白做,如今是真阔了啊!
“要捐官呐……”
崔氏摸摸额角:“好端端怎地生出这心思来?”
崔家两老又同时摇头:“我们也不明白,你弟他向来主意大,我们也不敢多问。”
“嘁!”
正在这时,就听得旁侧许久未出声的薛钟从口里发出一声嗤笑。
“同样是做官,捐纳这回事,却远比不上正经科举出仕来得名正言顺,甚至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反正若是我,就算与捐官儿的人做了同僚,也不屑和他同立朝堂之上!”
他素来性子孤僻乖张,甚少如现下这般振振有词地高谈阔论,倒唬得崔氏等人俱是一愣。
薛灵镜却是半点不给他留情面,哼笑道:“嗯,你还是先过了童试再说这话吧。”
薛钟被她一句话噎住了,半晌做声不得,悻悻地走到一边去再不开腔。这边厢,崔老太便拉着崔氏的手一个劲儿叮嘱:“横竖这事还远得很,你只当不晓得便罢,等见了你兄弟,可千万别在他跟前露了马脚,否则,他该埋怨我多嘴了!”
见崔氏点头应承了,她便又喜孜孜道:“你兄弟还说了,倘若你这几日得空,便可先去家里走动走动,同他说说话儿。依我说,你们姐弟俩生分了十几年,先见个面也是该当的,省得冬至那日尴尬不是?”
崔氏心里有些犹豫,与薛灵镜对视一眼,见她只管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便暗暗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这几个月来,她渐渐地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习惯先问问薛灵镜的意见,现下居然连要不要与亲兄弟和好,都拿不定主意了!
她思忖片刻,便对着崔老头和崔老太笑了起来:“爹,娘,你们好些年都没来我这儿了,难得走动一趟,就别急着回去,今晚在我家里住吧?明儿一早,我同你们一块儿去镇上,送你们回家,也正好和添福见见,行不?”
崔家二老巴不得他姐弟俩将旧怨尽皆丢开,闻言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二人当即连连答应,将薛锐搂过来,使劲在他脸上亲了两口:“行,行!今儿我们便留下,跟我这小外孙乖肉肉好生亲香亲香!”
正说着话,秦寡妇从后院里进来了,远远立在门边,冲薛灵镜使了个眼色。
薛灵镜会意,借故要去瞧瞧灶火,快步去了灶房,前脚进去,秦寡妇后脚就跟了进来。
“我说……”
秦寡妇不知从哪里摸来一碟瓜子,端在手里边嗑边说话,瓜子皮上下翻飞:“我说,你娘和你那舅舅,过往是有仇的吧?”
“你哪儿来的瓜子?谁许你在铺子上吃零嘴儿的?”
薛灵镜瞪她一眼,话虽如此说,却立刻过去也抓了一把,往嘴里塞了一颗:“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傻!”
秦寡妇翻翻眼皮:“方才你去叫你哥,你姥爷姥姥,便坐在外边儿和你娘聊家常,话里话外,只要一提到你那舅舅,语气就立马变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惹恼了你娘似的,我一听就知道,这里头准有事!喙,你娘那人也真有两下子,自个儿的亲兄弟,都能闹得十几年两不往来,我真服死她了!”
“得了,你这被婆家轰出来的人,也比我娘好不到哪儿去。”
薛灵镜一句话就给她怼了过去。
“什么轰?我那是自己想走,自愿的!”
秦寡妇使劲一跺脚,将手里的瓜子哗地丢了,双掌对拍几下:“反正呢,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原本记恨了你十几年的人,突然毫无缘由地既往不咎,要与你重修旧好,这时候,你最好长点心,谁知道他脑子里琢磨的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