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只得不去了
偌大的后厨里,有片刻安静。
灶台上炖着一锅老火汤,咕嘟咕嘟泛着香味,灶眼里柴火烧得正旺,给这原本就闷得人发烦的大屋子里,又添了一层湿热的气。
邓威转过头,和站在一旁难得神色正经的孟榆对视了一眼。
怎么回事?还能是怎么回事?
酒楼里少了大批存货,难不成是它们自个儿长了脚,趁着夜黑风高,开了锁,翻过窗,逃跑了?
“此事非同小可。”
韩茂脸上细细密密地一层油汗,这会子也顾不得再掏出帕子来擦了,哑着嗓子咬着牙,声音里是勉强压制的怒意:“这么多的存货不翼而飞,酒楼着实损失不小,然而这仅仅是一方面。我不管此事是外贼也好,内贼也罢,必须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嗯。”
薛灵镜收了笑容,懒洋洋应了一声。
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其实外贼的可能性,根本微乎其微。归云楼自打开张,每天晚上,必然要留人守门,一般而言,是同盛小瑞和后厨的小俊轮流负责,偶尔孟榆来了兴致打烊之后还想继续在后厨里做菜玩,也会帮着守上几宿。
这归云楼里,从早到晚都有人,且晚上搭铺的地方就在离后院不远的窗根地下,试问哪个外贼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还要不闹出半点动静地一口气儿将那许多干货全给运走?
所以说,“家贼难防”这四个字,当真是至理名言。
“光明光亮还有多久回来?”
赶走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薛灵镜转而望向韩茂:“你打发他俩做什么去了?”
“去了镇郊。”韩茂看她一眼,“事儿不大,但极费工夫,估摸他们俩不到申时回不来。”
“唔,你还挺狠。”
薛灵镜扯了一下嘴角,看看邓威和孟榆:“不必我说你们也清楚,这不是一件小事,我也不打算随便敷衍地解决。眼下人不齐,若真等到申时,那会子也该开始做买卖了,至于晚上,我得照顾儿子,不大可能打烊后再过来一趟。不如这样吧,明日一早开了门,等大伙儿都到齐了,我们便好生把这事儿说道说道,别的不讲,至少先瞧瞧诸位的态度。在我明天早上过来之前,此事先不要透露出去,小瑞和同盛那边,也让他们管住嘴。”
“明早?”
孟榆听到这里,眉头便拧了一下:“你脑子坏掉了不成?明日你不是要启程去京城?”
“于我而言,这事儿实在严重得很,如果不尽快解决,兴许哪一天,我连酒楼被人搬空了都不知道。”
薛灵镜面色微沉:“还去什么京城,左不过是去玩,这次不去,往后总还有机会。”
邓威孟榆连同韩茂三人登时目瞪口呆。
真的可以的,那可是京城!计划了这许久的事,上午跑到酒楼来时,还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这可倒好,说不去就不去了!
“我先回了,记得跟大伙儿说,明日早些来。”
薛灵镜也不想再跟他们废话,冲他三个点点头,起身便走了出去,离了归云楼,一路回到傅家。
下午未时末刻,傅夫人带着年年,同五表姨一齐在小花园中一处树木繁茂的背阴处纳凉,薛灵镜过去打了声招呼,退出来行至月洞门左近的凉亭里,又见傅远明在那儿同五表姨父捉棋,于是便又上去笑着问候了两句,由始至终,没提到光明光亮哪怕一句。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意思,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实则此刻她气得快要炸了。
是,眼下她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腌臜事是谁做的,可……难道还不许她合理地怀疑?什么叫引狼入室,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天她真算是懂了。
都这时辰了,日头照样毒辣得很,明晃晃的晒得人头发昏,薛灵镜单手挡在额头上,进了小院儿推开房门,却意外地发现,屋中并非她以为的空荡荡。
窗边的美人榻上半倚着个手脚长得没处摆的家伙,脸上盖着本书,也不知是在想事儿,还是睡过去了。
瞧见这人,薛灵镜心情稍微好了点,蹑手蹑脚过去,二话不说掀了他脸上的书:“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这么早?”
美人榻上的男人应声撑开眼皮,似是因为光线太强,稍稍眯了眯眼,短暂适应之后,朝她脸上打量了一下:“想着明日要出远门,回来做做准备——你这是怎么了,谁招你了?”
薛灵镜不由得眉头一挑。
也真是奇怪,他怎么就瞧出来了?
“哦,你就是这么做准备的?”
她将手里的书随意往旁边一丢,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我可没见你干什么活儿,只瞧见你在这儿睡大觉来着。”
傅冲翻身起来,伸手把她一拉,拉到美人榻上坐下,并不理会她的话,继续追问:“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了?”
“哦,酒楼里的事。”
薛灵镜撇撇嘴:“是了,既然你在家,我便现在就同你说了吧——得劳烦你过会子再去一趟船帮,将我和年年的行李拿回来,这趟你去京城,我怕是不能随你一起了。”
饶是一向性子平和沉稳,听了这话,傅冲也不由得脸色变了变:“你遇上的事儿,这么麻烦吗?”
“你说对了。”
薛灵镜点头,往他怀里靠了靠,倚在他身上的那半边肩膀,顿时觉得更加热烘烘:“这事儿,处理起来其实并不算难,问题的关键就是,麻烦。你若是有兴趣,等下我可以慢慢给你从头到尾讲一遍,不过我建议你,既然这事眼下还在我掌控之中,你便暂且不必知道,省得你此去京城路上还挂心,你出门在外,安全稳妥方是最重要的,我不想拿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来分你的心。”
傅冲听了这话,果然没再多问。
媳妇和儿子不能跟着一块儿去京城,且这消息还来得如此突然,他说不失望,那一定是假的。然而他心里也很明白,她对于去京城一事的期盼其实强烈得很,若不是真遇上了难解的事儿,决计不会就此放弃。
所以,这会子心里更不舒服的那个人,其实是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