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餐后,大家继续行进。
马车内。
崔氏闭目养神,一言不发,身旁两个丫鬟缓缓为主子扇扇子。
荆词静静地坐在一旁,并不打扰。
好一会儿,崔氏休息够了,才睁开眼睛看向荆词,她笑了笑,“我看杨四娘和阿胜谈笑自如,你们应当相识许久了吧?”
荆词转过身子对着崔氏,点点头回到,“我与崔朗相识多年,大家都是知己好友。”
“唉,莫看阿胜年少出门闯荡,看上去性子沉稳成熟,实则有时候做事任性得很。她为了纪念自己的母亲,同时以表对武攸暨的不满,硬是在旁人面前称自己为‘崔琞’,你说说他……也不怕得罪太平公主。”
“崔郎是聪明人,闯南走北多年,早已与一般郎君不同,崔娘不必为他担忧。”
崔氏摇头,对此不甚认同,她正眼打量荆词,“我倒是对杨四娘刮目相看,王爷同我说过你的事情,小小年纪,有抱负有胆识,敢于同家中长姐作斗争,倒是少见。”
“多谢崔娘夸奖。”
崔氏的婢女取出一些点心,呈给主子,崔氏示意先给荆词。之后一路上,处处以荆词为先。
崔氏待荆词颇有几分尊重,一路上却不多言语,仿若觉得在身份上,荆词是客,但在同为女性的角度上,她们并非同一类人。
荆词感觉到了崔氏的有意客套与疏离,便默默接受对方所拉开的距离,既然对方未打心底接受她,她强行靠近,只会引起反感。
他们在半路上需在邸店下榻一夜。
三人一同在邸店大堂用餐,出门在外,条件有限,餐食比不得府里的锦衣玉食。三人共坐一桌,崔氏默默用餐,不时暗自打量荆词,心想这个侯门女倒是挺能吃苦,面对这种粗茶淡饭,竟然毫无怨言,泰然自若地夹菜进口。
大约是年纪大了折腾不起,餐食亦粗糙,崔氏草草用过晚膳,尔后起身回房,洗漱休息去了。
荆词和崔琞对视一眼,这顿晚膳,崔氏坐在中间,他们俩乃对坐。崔氏回房后,只剩他们俩,崔琞终于伸手为她夹菜,“多吃些,保持体力。”
荆词点了点头,继续用膳,崔琞则放下碗筷,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之人用膳。今日她和姨母待在一起,他没机会和她说话,方才姨母在,更是不方便多说,现在能看着她用膳,倒也还不错。
“你不吃吗?”荆词嘴嚼着菜,说话颇为含糊。
“我吃饱了。”
她撅了噘嘴,“那、那你别看我。”
“你吃你的,我看我的。”崔琞嘴角不由上扬几分,依旧含视着她。
荆词笑了笑,不知不觉中竟变得慢条斯理起来。
待将最后一口吃完,她终于放下筷子,小二适时呈了一碗冰镇银耳上来,“客官,请慢用”。
荆词不解地看向崔琞。
“天气炎热,喝完好入睡。”崔琞道,尔后把冰镇银耳端到她面前。
“我好饱,吃不下了。”
“那便出去消消食,待会儿再吃。”
荆词笑着点点头,俩人一同起身,肩并肩走向邸店门外。二人行走之时,潜意识地手牵手,漫步在月光下。
这是一个小城,宵禁不似长安那般严格,但夜里坊内基本没有摊贩和行人,四周很安静,今夜有一轮弯月,照亮了街道。
二人手牵手并肩行走,听着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其实……我真的很不负责,遇到点儿人身威胁便躲到潞州,祖母她们一定对我很失望。”荆词低头轻笑,言语满是无奈。
“杨寿雁野心多么大你也见到了,太平公主对你紧追不放,最后甚至下了刺杀令,相比你的人身安全,一切都成了其次。荆词,你如此聪明,要做智者,莫做莽夫。”他止步,站在她身前一本正经地凝视着她道。
荆词抿着唇,轻轻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她懂,可是心里的憋屈让人不好受。幸好,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潞州陪她,他嘴上没说什么,她却什么都能感受到。
“回长安后我们就很少见面的时间了。”
“我记得你每夜都将近子时才入睡,以后呢你早些睡,一更天就寝,我们虽不能见面,但能在同一时刻进入睡梦,那也是很好的。”
荆词闻言不禁微笑,夏风吹拂,甚是清爽舒畅。
不一会儿,她竟然道:“可是……太早了,我睡不着。”
崔琞无奈地努嘴,无情地弹了弹她的脑袋,“那就只好我晚些睡了。”
“算了,还是我早些睡吧,”荆词变卦,“你每日天不亮就要入宫,要是累坏了身子岂不是我的责任。”
崔琞笑,用下巴抵了抵她的额头,语气满是宠溺,“知道就好。”
正值夏日,即便入夜了也不凉。
二人在月色下逗留了将近一个时辰,互相爱慕之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即便是聊吃喝琐碎,也能聊出诗来。
…………
几日后。
荆词等人终于进了长安城。
城内遍布杨寿雁和太平公主的眼线,车内的荆词有意打开窗户,假装若无其事地四下张望街景。藏在暗处的眼线一眼认出了荆词,自然也认得车内还坐着一位相王府的侧妃崔氏。
他们不敢轻易动手,迅速回去向主子禀报情况。
马车一路向城北而去,最后停在相王府门口。
崔氏下车,荆词和崔琞随同崔氏一起入王府。
相王府内。
婢仆早准备了接风宴,佳肴酒菜已上桌。一温和儒雅的中年男子坐着耐心等待众人的到来。
小厮通传片刻后,他们终于走进了内堂。
“杨四娘拜见相王,多谢相王出手相助。”荆词当即上前,向那中年男子行礼。
“快快请起,”神态祥和、精神抖擞的相王伸手扶她,“你既是在为三郎做事,就是在为我相王府做事,杨四娘有事,本王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荆词起身,看着相王,神色甚是敬重,“接下来的事情,恐怕要有劳王爷了。”
“这是自然!”相王郑重地点点头。
一旁的崔琞作揖,“相王安好。”
相王拍了拍崔琞的肩膀,又以柔和的神色看了眼崔娘,“自己人,都不必多礼了。一路风尘,来,咱们先用膳,坐着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