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花园。
还未看见人,远远便传来稚嫩的怒骂声。
“谁敢动一下试试!你们这些狗奴才……”
荆词闻声不禁皱眉,加快了脚步。转角后,她终于看到几个小厮间站着一个十岁男童,插着腰一派神气,嘴巴里大声骂着难听的话。
“住口。”
胡胡转头看向突然降落的一道声音,见是荆词,立马剑拔弩张,抬首指着她的鼻子嚷到,“你凭什么管我!”
荆词一脸平静地笑了笑,“我不管你,我只管我的事。”
“我不管!我的秋千不能拆,另外这盆花我喜欢,我要了!”
胡胡平时不常来杨府,但一旦来了,总会闹得天翻地覆。杨寿雁的小儿子,又是胡家的独生子,宝贝得很,杨府婢仆无一不怕。
“你的秋千不会拆,只是暂时挪开,等到祖母的寿宴过了,再搬回来,至于这盆花……”荆词看向他脚下艳丽的四季海棠。
“四娘,这花名贵得很,花匠房的奴才花了好大心思才栽培出来的,一共就那么几盆。”跪在地上的小厮道。
荆词扯了扯嘴角,“胡胡,你已经十岁了,为一盆花大吵大闹,说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亏你还是将士的儿子,简直丢人。”
“我才不管丢不丢人,我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十岁的孩童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糊弄。
“总有东西是你得不到的。”
“得不到我就抢!抢不过我就砸了!谁都别想得到!”胡胡扬起头瞪着荆词,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
“你这是欺行霸市,欺行霸市之人,人人得而诛之。而且还会遗臭万年,不仅是你,还有你的父母妻儿都会遭受世人诟病。如此,你也不怕吗?”
“我说不过你,反正秋千和花你们一样都不准动。”
荆词见状,缓缓来回走了几步,轻叹,“果真啊,李谌和胡胡果真不是一个级别的,一个在国子监上进求学,抱负远大,一个在后院青睐花花草草,好没出息。你若喜欢花和秋千,便在这呆着吧,日日夜夜守着,一辈子做一个腻在内宅没出息的糊涂无赖。”
“你、你——”胡胡蓦地大怒,竟然一脚踹向那盆四季海棠,花盆颇沉重,只是稍稍踹得抖了抖,“有什么了不起!爷不稀罕!”说罢转身跑到秋千上坐着,鼻孔哼着怒气。
荆词扬了扬手,示意小厮将花搬走。
“四娘,那这秋千……”小厮凑到荆词耳边,悄声询问主子的意见。
荆词小声地道:“等他走了立即拆掉,丢出府去,千万别让他寻回来。”
小厮担忧,“那胡郎君会不会闹翻天啊?”
“丢都丢了,闹有何用?”
“是、是。”小厮垂首连声应下,这四娘也是绝啊。
荆词瞟了眼秋千上的胡胡,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喜欢就要得到?呵,孩子不好好教,便会染上如今世间这种不正的习气。
…………
接下来几日荆词继续埋头忙碌于寿宴的张罗。
“四娘,这是寿宴的菜单,您过目。”
荆词接过一张纸,上面罗列着许多菜式,王母饭、玉露团、汤浴绣丸、烤羊炙、八仙盘、金粟平、婆罗门轻高面……
“不错,这个婆罗门轻高面届时要装点装点,不能就那么端出来,味道好卖相差也不行。”
“是。”
不需多日,老太太的八十大寿如期而至。
荆词除了要忙活各种事宜,更是要站在府门迎接陆陆续续到来的宾客。她今日穿了一身华丽的女式男装,戴了帽冠,站在府门口倒也不突兀。
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停在了门口,惹得一道来的宾客不禁纷纷侧头一探究竟,有的人认得,遂低头先进门。
荆词见着来人,嘴角扯了扯,作揖道:“见过太平公主。”
“杨四娘,多日不见,可独当一面了。”满身奢华贵气的太平公主看着她,皮笑肉不笑。
“诚然,浴火重生,肯定与以前不同。”荆词亦扬着嘴角,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太平公主盯着她,抬了抬手,身后小厮连忙把厚厚的一摞礼盒呈过来,“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多谢,”荆词看了看身边的小厮,示意收下,“太平公主里边请——”
看着华丽美艳、富贵无比的身影踏入府门,荆词不禁呼了一口气。这等皇室人,美丽精致的面容,简直就是一张面具,言语间,亦能杀人于无形。
“荆词——想不到是你在张罗。”一道欢快的声音传来,钱之语下了马车快步走上前。
“你瞧,张罗得还不错吧?”
钱之语四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不错不错,咱们杨四娘还真了不起啊。”
“祝老太太万寿如意、富贵安康。”这时,一妇人走了上前,这妇人乃阿逸的生母,钱府的宫姨娘,她与钱之语是一同来的。
“多谢宫娘子。宫娘子、之语,里面请——”荆词笑着朝钱之语和宫姨娘抬手。
…………
将近迎接了一个时辰,宾客终于陆陆续续来齐,府门内案上的礼品堆积如山,小厮正慢慢整理。
今日前来贺寿的除了两位身份显赫的公主,还有朝中的各级官员的内眷,毕竟是老太太的寿辰,来的基本是内眷。
杨府后花园,布置得一派喜庆,宾客喧嚷,由杨寿雁张罗。
老太太银丝发髻上插满了璀璨夺目的朱钗,一支步摇随之轻轻晃动,额头上贴了花钿,布满细纹的唇上点了绛唇,富态华美,主人公寿星意味非常明显。
四周皆是喜庆热闹,荆词累得够呛,如今只想好好休息,再无力应付。于是她悄悄朝了人少处走去,假山后面是一处空地,荆词发现胡胡的秋千竟然出现在这里。
跟着荆词的芳年也很讶异,“不是丢了吗?怎么在这?”
一旁路过的小厮赶上上来道:“奴才们丢的时候无意间被胡小郎君发现了,他大吵大闹的,后来被阿鲁嬷嬷撞见,便说放来这里,胡小郎君这才罢休。”
“随便他吧。”荆词正劳累着,只要不影响寿宴,他爱怎样就怎样。荆词说完,直接朝秋千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到秋千上,靠着绳子舒了长长的一口气。
“怎么又是你!”
一声稚嫩的怒吼适时响起,旁边的芳年被吓了一跳。
秋千架上斜斜靠着的荆词无动于衷,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我累了!你爱怎样怎样,这个秋千我今日坐定了。”
胡胡叉着腰,似要喷出火来,“你——”他本来就一肚子气,今日她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怪他不客气。
“我会功夫,你打不过我,别自不量力。”荆词有气无力地道,全然没留意旁边快气炸了的孩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