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说吗?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萧安颇为怨怪,她竟然问出这种话,太不信任她了。
荆词噘着嘴不理会她,低头端茶杯。
“阿爹同我说……”萧安顿了顿,“长安不比洛阳,得万事小心。我初次进宫便险遭皇后嫌弃,差点儿被处罚,幸好韵儿出手相帮。阿爹被提拔,多少人眼红咱们家,有时候,左右逢源真真能给我带来安全感。”
荆词不禁微愣,左右逢源能给萧安带来安全感。
唉,原来如此。
“萧伯伯……为何会突然调来长安?”荆词道得小心翼翼。
“听阿娘说是朝中变动太大,阿爹的威名是响彻洛阳的,故而圣上将其调来长安,大约是有助于稳固朝政吧。”
“真的是这样吗?”她看着她。
“不然呢?”
荆词轻笑着摇摇头。
“来了长安才知,真是世事险恶,不用些心,真怕难以保全自己。”萧安垂眸,起初来长安的种种,真是不堪回首。
见她神色如此,荆词突然有些难过,那么本分宁和的萧安,得经历多大的惊吓才会变得这样。
“萧安……”荆词侧头看着眼前的人,疼惜之情不觉流露出来,“对不起,我……那个时候我竟然不在你身边。”
萧安蓦地泛起点点泪光,末了,噗嗤地笑了出来,“咱们都怎么了?都过去了,反正,我们都在长安呢。”
“嗯!”荆词用力地点点头,只要都在长安,就没关系。
待收拾好情绪,萧安道:“话又说回来了,撇开韵儿的为人不说,单是她是武三思的女儿,你就尽量别与她交恶,武三思气势大矣,在长安只手遮天。”
荆词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有萧安这句话,她绝对相信萧伯伯的清白。
“有这样的父亲,韵儿也很无奈。”大约是怕恶化她对武韵的印象,萧安又补充到。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荆词展露笑颜,“对了,咱们说了那么久……萧平呢?上回没见着他真是可惜……”
话音未落,便听门口丫鬟道:“郎君吉祥。”
随即,一抹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荆词——”
荆词转身,看见数步外的人,蓦然咧开了嘴,直接扑了过去……
“坏萧平,见你可真难!”
萧平接住她,大力拥抱,笑容颇为爽朗,“这不见着了嘛。”
荆词起来,毫不手软利落地捶了他厚实的肩膀一下,“萧大忙人,日理万机啊。”
他无谓地扯着笑容,熟络地拍了拍荆词,“救了环儿,多谢。”
荆词翻了翻白眼,“这有什么可谢,我帮的是环儿,又不是你。”
“萧平可真矫情,”萧安上前,“环儿是与咱们仨一同耍过的玩伴,又不是我嫂子,哪需你谢啊。”
“萧安,你这臭丫头——”萧平二话不说便按向萧安的脖子,吓得萧安赶忙躲到荆词背后。
“啊——荆词救我哈哈——”
荆词忙护着她,“说得是,说得是哈哈哈……”
萧平与环儿早暗生情愫,大家都心知肚明。
三人打闹间,荆词突然注意到萧平手上一嵌着银饰的物品。
“咦,这是什么?好生漂亮。”
萧平索性停下打闹,将手中之物递给她,“喏,你的生辰礼物。”
“哇,是一把短匕。”荆词打量着手中的短匕,硬朗有型而不失精致。
萧安见兄长以此作为给女儿家的礼物,不禁鄙夷,“真没情调。”
“很漂亮啊。”荆词拔出短匕,锋利刚硬,是把好匕。刀鞘上镶嵌着金银纹饰,做工繁杂,低调而奢贵。
萧平朝萧安挑了挑眉毛,满是得意,“我可是寻了好久又费了大力气才得手的,知道你定会喜欢。”荆词与一把女儿家不同,他自认为非常了解她。
“知我者莫若萧平。”荆词随即转向萧安,眨巴着眼睛嬉笑道:“萧安的呢?”
“你生辰早就过了,哪有补送礼物的说法。”
“你不会根本就没准备吧?”她撇嘴,往年生辰,萧安可是早早就备好了礼物的。
瞧着她的模样,萧安不禁笑,“瞧你,多大了还跟孩子似的计较礼物。”
丫鬟走进来,毕恭毕敬福身道:“阿郎命郎君去书房。”
“成。”
“萧婶婶和环儿可在府上?”
“阿娘在呢,环儿暂时住在洛阳,待时局再稳定些再把她接长安来。”
荆词兴奋道,“那我去向萧婶婶请安。”
“我跟你一起去。”
三人同时出门,兴高采烈分别走向书房和正房。
岂料,荆词和萧安行到正房外,被丫鬟拦了下来。
“小娘子、杨小娘子,娘子正在歇息,不便见客。”
“这个时辰阿娘不是早就起了吗?”萧安讶异。
“嗯……娘子昨夜睡得晚了些,故而尚未起身。”
“既然萧婶婶还在歇息,咱们就别打扰了,等萧婶婶起身了再过来请安。”荆词对萧安说,反正她们都在长安,不急在这一时。
“阿娘知道荆词来咱们府上了吗?”萧安狐疑,阿娘素来喜欢荆词,岂会错过这重逢的时刻?
“奴婢会在娘子醒后禀报娘子。”丫鬟垂首,恭恭敬敬道。
“别忘了啊。”
荆词与萧安转身返回她的闺阁,一路上萧安颇为心神不宁。自从到了长安,岂止是她变了,阿娘和阿爹都变了,似乎……俩人的情感生变了。以前吃饭都是一家四口一起吃,如今阿娘说她和萧平长大了,在各自的房内吃饭即可。而她暗暗打探过,阿爹与阿娘并不一起进食。阿娘对待阿爹,着实冷淡了许多。
“萧安,你怎么了?”荆词扯了扯游神的萧安。
“没、没事儿。”
俩人没回萧安的院子,不知不觉走到了萧府的后花园。
“萧平以后都不读书了吗?”萧平是萧家独子,还未弱冠就弃学,是否不妥?
“跟在阿爹身边做事,我瞧阿爹没有让他上学堂的意思。阿爹说萧平生来是武人,倒不如跟他见见世面。”此时的萧安一脸娴静。
荆词点头,看来萧伯伯是考虑过的,“那你呢?”
想来在洛阳的时候,他们三个可是从小一起跟着夫子念书的。
“自从来了长安,阿爹便安排了棋艺先生给我教学,我日日都得练棋,不过今日你要来,我便推了。”
“萧伯伯真是有一双慧眼,因材施教。”
“你呢,可还在随夫子念书?”
荆词撇嘴,颇感无奈,“除了念书,我能做什么。”她既不像萧平、萧安,各有天赋,也不像二姐、三姐,各有专攻,开春后只能和李谌一起念书了,但是李谌的念书天赋也比她高出许多。
“开卷有益,女子当多读书,博古通今,聪慧的女子才不至于被人摆弄利用。”
“诚然。”
…………
萧府书房。
蓄着胡子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前,盯着站在眼前的萧平,脸上看不出喜怒。
“见着荆词了?”
“见着了,荆词还跟以前一样。”萧家一夫一妻,家庭成员结构简单,一家四口相处起来轻松随意,萧平答得甚是随意。
“今时不同往日,你和安儿以后少同她来往。”
“为什么?有什么不同,荆词不过是到了杨家罢了。”萧平不解。
“没有为什么,照做就是。”
“可是……”
“儿啊,”萧至忠从椅子上起来,走到萧平身边,意味深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兰陵萧氏里,你是你这字辈的长子,亦是为父的独子。朝中之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你得自己观察领悟,你背负的……可是整个萧氏的命运。”
萧平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垂首应,“是。”
“去吧,唤你阿娘,咱们一起用膳。”
“阿爹没别的事了?”萧平奇怪,阿爹不是有正事把他叫过来吗?
“有啊,”萧至忠朝儿子挥了挥手手,“叫阿娘过来一起用膳。”
这就是第二件正事。
萧平一副莫名其妙,但还是转身走去母亲房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