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声女人的尖叫远远地传来过来,随即归于寂静。
如果你听见过一个女人在惊吓之后发出来的那种声音,你一定忘不了。那是一种直刺心房的尖厉叫声,只要听见这种声音,你的全身经脉就会急剧收缩,肌肉就会绷紧,精神就像张满的弓弦,你的腿一定是那枝离弦的箭。
阿永听见了,他身心剧震,不假思索地弹射而出,向墓地疾奔。
晚了!万禾姑娘踪影全无,坟地就和刚来时一样,静谧而凄凉。
很多人遇事总会慌乱,这样就会失去冷静,失去冷静聪明就会大打折扣。还好,阿永很冷静,所以他看见了被踏乱但被细心掩盖的杂草。
顺着这个细微的线索,他就看到了三十丈外的万禾姑娘。
她已被点了穴道,就像一滩烂泥一样扑倒在地上。
看这情形,劫匪是没料到阿永追得这么快,所以才急急忙忙丢下人逃掉了。不用说,这人和“黑喇嘛”是一伙的,阿永没有死,说明他的同伙已经失手,他不跑还等什么?
“东郭逡”的速度既然连天下最著名的疾犬“韩子庐”都追不上,阿永自然也就落在了怪兔“飞狐”的后面。这个小东西总是这样,就像斥候一样,永远跑在阿永的前面。
这只聪明的怪兔突然停了下来,在葱绿的草丛里转来转去,阿永心生警惕,全身的功力提起,慢慢向前走去。
阿永明白,“飞狐”的这个动作意味着此地也许有危险,但在它地搜寻下,再隐秘地埋伏也逃脱不了“飞狐”的耳目。
这就是“东郭逡”的神奇之处。
阿永慢慢地移动,蛇形狐步般游走到了万禾姑娘身前。他看见“飞狐”还在东探西找,不仅自忖道,这只小东西不知发现了什么,看情形,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带人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他扛起万禾姑娘,看了看四周,迈步就往回走。
当他的第二步刚落地,突然,好好的土地轰然下陷。如果不是肩上扛着的人,他完全可以在刹那拔身跃起,脱出陷阱,可是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他快速的反应受到了限制,只能随着土块急速掉落。
就在阿永双脚刚落在实处,一股刀砍斧劈般的钻心疼痛,自下而上袭遍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肤,这种疼痛让他几乎晕厥。
陷阱的底部有兽夹。一副钢铁打造成的大型捕兽夹,固定在坑底,它就像鳄鱼的利齿,紧紧咬在阿永的双脚之上,死不松开。
还没等阿永从疼痛的眩晕中挣脱出来,他就听到了头顶上的得意笑声。
这人不但笑得嚣张得意,双手还抱着一块二三百斤重的石头。这块大石头要是从两丈高的顶部砸下来,就是一头大象也会被砸得稀巴烂。
一个精心设计了这样一个陷阱的人,如果不在要死得对手面前吹嘘卖弄一番,岂不是辜负了自己的聪明才智?
所以,他并没有急着把石头砸下来,而是丢在脚边的陷阱边沿上。大石落地砸出的泥土从上面落入,扑到阿永身上,灌了他一头一脸的尘土。
一个阴影站在上面,拍了拍手,阴笑着说道:“永南山,你要不要说两句?”
阿永咬着牙齿,说道:“不想。”
“可我想。”
“……”
“你知道吗,当你抢走属于我的宝贝和女人时,我有多愤怒,多痛苦。我找了很多次机会想杀死你,可我怕失手,机会只有一次,我得绝对的珍惜它。”
“我忍痛把‘璵璠’的归属让给了‘黑喇嘛’,可我知道,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又设计了这个陷阱。我明白,对你这种高手,这种陷阱几乎没用,于是,我把陷阱的承重增加了二百五十斤,你知道我是如何算出来的吗?”
“……”
“我找了一个和你身高体型一模一样的人,给他秤了精确的斤两,我再跑到‘万荷苑’,千方百计打听到了万禾姑娘的准确重量。结果你也体会到了,你一人经过时,陷阱安然无恙,可你扛上一个女人时,陷阱就承受不了你们的重量,即使你有高绝的轻功脱身,身上的女人就会成为累赘,你必然陷落。”
“……”
“当然,区区两丈深的的土坑怎会困住你,于是我特地为你定制了‘七巧堡’的‘仙人夹’。这本是安放在机关暗道用的,不但威力奇大,非内行之人不能去掉。可我还是不放心,就找了健壮的农夫试用,效果很不错,他的脚骨完全被夹碎。”
“对你这种内力深厚的高手,我还是不放心,于是就穿了一双铁鞋亲自试验。‘仙人夹’果然名不虚传,连铁鞋都夹扁了,我的脚也被夹伤,这下,我才彻底放心了。现在不用我检查,你的双脚已经肉烂骨碎,神仙也治不了。”
阿永脸色苍白,疼痛让他的冷汗直流,他哆嗦着说道:“勾花你真是没见识,难道你没听说过‘生死帮,卖命谷,生死神仙手的巫山脆蛇接骨散’?”
勾花冷笑道:“跟你有关系吗。”
“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有关系。”
“我想起来了,”勾花拍着石头说道,“你把那个死疯子打得要死不活,后来听说讨到了那种药膏,治好了他,可我要是把这个宝贝现在就送给你,你还有机会吗。”
“很难说。”阿永看着蹲在勾花面前的“飞狐”,神秘地笑着说道。
勾花最讨厌阿永那张笑脸,他决定让这张时常爱笑得脸永远不会笑,于是,他双手去搬那块要命的大石头。
不知什么时候,那只乖兔子蹲在了石头的中间,正朝着他搔首弄姿,“吱吱”地叫,那模样,实在有趣极了。
勾花不由地笑了,把头往“飞狐”面前凑了凑,对兔子说道:“你这小东西真好玩,等我办完事就把你……”
还没等勾花一句话说完,就见“飞狐”向上一纵,两只前爪扑向他的双眼,比闪电还快,比饿狼还狠。
勾花只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随即他的眼睛一片漆黑,就像忽然被人拿走了双眼,紧接着脑子里像有两根钢针深深刺入。
“啊……”勾花凄厉如狼嚎的惨叫响起,惊得群鸟齐飞。
这就是阿永的第三只手。
这只手总是在别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它不能要人的命,但可以要对手的半条命。
如果你以为“东郭逡”只有猎狗的忠心,那你就太小看这只异兽了。
勾花捂着双眼在地上跌跌撞撞地惨叫,“飞狐”并没有善罢甘休,它又从勾花的背后跳起,时不时狠命地挠上两爪,咬上一口,它竟然怕勾花不知道它的存在,还“吱吱”叫个不停,吸引勾花来追它。
勾花虽然看不见,但并不妨碍他的双脚,他心里的怨毒无以复加,死命追寻“飞狐”的叫声,要把它抓住,捏死踩烂,生吞嚼碎。
再精明的人盛怒之后,都会做出愚蠢的事情,勾花当然不能例外。
他现在还不明白,一个瞎眼的人有时候连一个儿童都不如,何况是一只狡诈如人的奇兽。所以他狠命的盲目追赶,却距离陷阱越来越远,可是连那只可恨之极的兔子的毛都没揪下一根,最后连兔子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怪兔“飞狐”哪里去了?
它去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那个地方难道有它想要得东西?
——官道旁,马车上,闭目养神的风九疯。
风九疯自从和阿永相遇后,好像很少再疯疯癫癫了。此刻,他就很安静,规矩的像一个标准称职的车夫,端坐车辕,纹丝不动。
当“飞狐”像投掷的标枪一样飞跑过来时,他的双眼突然睁开了,尽管这种声音很小,可他老远就觉察到了。
他目光闪烁,紧盯着那只奔扑过来的兔子,心里突的一跳。他发现,那只鬼滑的兔子后面空空荡荡,不见那个傻帽阿永。
在他的眼里,那些所谓的宝物根本不值得为它们劳累奔波,可这个傻帽,得到一个还想要一个,简直无聊透顶。
他们去拿东西,如影随形的“飞狐”独自返回,这意味着什么?
风九疯飞身掠起,向阿永他们消失的方向奔去。
一人一兔疯了似得到了那片荒芜的坟冢。
不用风九疯费心寻找,他老远就听到了勾花疯狂地叫声。
他看见了那个满脸血污,双眼盲瞎的勾花,也看见了那个一丈方圆的大坑。
勾花不断叫骂着该死的兔子,不断摸索着他布置的陷阱。就是马上死去,他也要把那块大石头从坑上推下去,先砸死那个让他恨得彻夜难眠的永南山再说。
眼看着就要摸到那块石头了,可有人永远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勾花,你今天必须要死。”风九疯的声音冷的像千年寒冰。
勾花听到声音并未惊慌,他慢慢挺直了腰身,再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风九疯。
勾花的样子连风九疯都吃了一惊。他眼中流出的鲜血涂满面庞,凝固的血液成紫黑色,一道道,一块块,满脸都是。明亮的双眼已深深陷了下去,就像两个黑洞,显得狞恶瘆人。举起得双手十指也沾满血,凝结的血块就像蛤蟆的背,往日俊秀自傲的勾花,现在像是已变成了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
一个充满仇恨的恶鬼。
——一个满腔仇恨的人是可怕的,一个像屈死鬼一样有仇恨的人更可怕,可怕的让人战栗,因为他除了仇恨一无所有。
勾花能列为十大高手,武功自然不凡,勾花能称为“铁指”,他手上的功夫就非一般人可比。
他的全身功力聚于十指,瞬间,十指就像忽然暴涨了一截,伸直的十指如两把五股钢叉,插向风九疯的胸膛。招招毒辣,式式拼命。
风九疯只有退,但他退得很巧妙,绕开了陷阱,绕到了勾花的身后,然后他轻飘飘地拍出了一掌。
等到勾花感觉到时,已太迟了,强劲的掌力击中了他的后心要害。
勾花倒下了,他终于停止了嘶吼,终止了仇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