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沉默了许久,在嬷嬷灼灼的目光之下,漠然了许久,方才松了口,沉声道:“是……贵妃。”说完,他颓然的低下了头。痛苦万分的闭上眼睛,心中长出了口气。
“贵妃?”听闻那两个字,嬷嬷惊讶的重复了一遍,又不确信的看了看那太医,一字一句的和李太医确认道:“你说的,可是安王的母亲?刘贵妃?”
李太医无奈的点头,承认道:“是。”
听了这确切的答案,饶是嬷嬷心中震惊,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笑道:“很好。老奴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该去复命了。”说着,对旁边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那嬷嬷会意,带着人,把李太医给押了下去。
慈宁宫。太后手中转动着佛珠,听了嬷嬷的回禀,脸上已然是乌云密布。居然是刘贵妃搞的鬼?
“你且下去吧,哀家自有安排。”随意的挥了挥手,将嬷嬷打发下去。嬷嬷刚一转身出门,就听到殿内传来太后的怒吼声:“把刘贵妃给哀家叫过来!”
还未等宫人离开,外面,慕君彦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连对着太后道:“太后娘娘,不可啊!”
“怎么了?”太后不悦反问。
慕君彦下跪请安过后,这才道:“此事刘贵妃应当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想来也会有所防范。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将清如姑娘的病给医好。到那时,再惩戒罪魁祸首,也不迟啊。更何况,到那时,罪魁祸首也已疏于防范,攻其不备,万是上策啊。”
一席话说的太后眉毛微挑。按理说,这民间的神医,就算是再神,也不会深谙为官之道。太医院的太医们尚且都会犯浑,更别说来自这民间的神医了。当下,对慕君彦也是有了些许的赞赏。
是以,饶是太后心中盛怒滔天,也只得按捺住情绪,隐忍道:“既然如此,那就将此人严加看管,切勿走漏风声。”
闻言,那嬷嬷顿时领命,回去传旨了。
祁承璟到了慈宁宫的时候,百里清如依旧毫无起色。看着床上百里清如依旧惨白的脸色,他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问道:“怎么,还没有任何起色吗?”
慕君彦微微摇头:“本来是有好转迹象的。奈何是我不好,疏忽大意了。这才导致了现在这幅局面,都是我不好。不过,我已经在尽力挽回了。”
“此话怎讲?”祁承璟听不大懂,茫然道。
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祁承璟,他听后,也是深皱眉头,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算是平复了心中愤怒的情绪。
“先把如儿医好,剩下的,以后再说。”祁承璟指着躺在床榻上一副气息微弱的百里清如,问道:“接下来,还需要什么样的药材,要如何医治?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和本王说,不要张不开口。”
“这还用你说?哪儿有什么张不开口的,我不问你多要些那就不错了!”慕君彦一边在重新调整着药方,一边大言不惭的道。本来很是正经的一句话,因着他这么一插科打诨,彻底变了味儿。
强忍住想要一巴掌抽上去的冲动,祁承璟斜睨了慕君彦一眼,咬牙切齿的道:“所以,现在到底要怎么医治?还有,你给我正经一点。”
知道祁承璟就快要动怒,慕君彦也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样子,一本正经的道:“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但是会有很大的风险。俗话说,以毒攻毒。所以,我打算……要用一种毒,搭配我的这个解药,一同入药,来试试看。若是可行,便能治好你家如儿的病了。”
别看慕君彦在太后面前一口一个“清如姑娘”的叫着,好不正经,但在这几人面前,他那才是玩性毕露。
话说完,祁承璟低吟了半晌,才道:“那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你说的这个,的确是有些冒险。若是不能成,岂不是……”
“所以我才在这里重新研制新的解药。只怕,到那时候,如儿会承受不住这药力带来的影响啊。故而,还是越快越好。最好,能有人来试药。”
“试药?”几人异口同声的反问道。
慕君彦继续说下去:“是了。如果这毒药和解药的配比正确的话,那当然是最好。若是稍微出了一点差错,那后果可就是不堪设想了。权宜之计,还是要有一个人来试药为好。成与不成,都在那一试之间了。”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我来给小姐试药!”
“不可!”话是展长青说的,对着的人,也是连翘。
刚刚慕君彦说了那法子之后,连翘想也没想的就要给百里清如试药。那一瞬间的脱口而出,几乎是下意识的。而展长青的反应,自然也是极快。
他不允许连翘出事,不允许!他担心连翘的心,就好比祁承璟担心百里清如一样,甚至,不比他少!
“长青你不懂,我的这条命,是小姐给的,我今天要帮小姐试药,若是失败了,那就是把这条命还给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连翘反驳道。
这话说的展长青气的差点一口气都提不上来。他知道连翘护主,从昨夜百里清如出事之后她一直都守在身边不眠不休他就已经看出来了。但万没想到,她居然可以为了百里清如做到如此地步!
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你这是愚昧!你这不是忠心,是愚昧!”展长青气的脸都绿了,加重了那愚昧二字的音,生怕连翘听不到一般。
连翘不甘:“怎的就是愚昧了!若不是当初小姐救了我,我怎会活到今天!你懂不懂!没有小姐,就不会有站在你面前的连翘!我这条命,就是小姐的!小姐要我的命,我断然不会活过明日!”
说着,连翘蹲下身,呜咽的哭了起来:“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却还是要来指责我……小姐不行了,我也不能独活啊……”
这么一哭,却是把展长青的心都哭软了,本就是个呆瓜木头,一时间,竟然局促的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尴尬了半天,这才是轻轻的抚弄着连翘的背:“你别哭了……你这么一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你让我把那药喝了。”连翘抬起小脸,看着展长青,坚定无比的指着那桌上已经熬好了的药。慕君彦早就已经将那药熬好,就等着有一个人肯来试药,现在看这情形,慕君彦直摇头。
相较于连翘展长青更是决绝:“不许!小姐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吗?你担心小姐,可我更担心你啊!”展长青双手握住她的肩,用力的摇晃,恨不得把她给摇的清醒一点。
“小姐的命就是我的命,如果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会追随她而去!”连翘对着展长青怒吼。
“连翘!”
“展长青!”
二人皆是怒目而瞪看向彼此,丝毫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展长青只觉得气血上涌,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旁原本还想要看热闹的慕君彦见这情形,也该知道是时候要去劝一劝了。走上前,一脸讨好的笑:“你们两个吵累了吧?来来来,坐下来,喘口气儿,一会儿咱们再吵,好不好?”
“有你什么事儿!”连翘想也不想的骂道,现在她正在气头上,慕君彦犯贱也不来挑个好时候!
被骂的浑身一个哆嗦,慕君彦看了看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二人,无奈摇头抚额。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倔,谁都不肯退让一步。看来往后的日子里,若是两个人有个什么分歧,那可是有的吵咯!
刚一转身,却是被眼前的景象所吓呆。一个箭步上前,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将祁承璟手中的药碗给打了下去:“祁承璟!你疯了!还不把药给我吐出来!”
药碗被打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这一声怒吼和脆响,让还在争吵的两个人瞬间白了脸。齐刷刷的看向祁承璟站着的方向看去。
祁承璟鼓着嘴,里面显然还有没有喝进肚子里的药。慕君彦丝毫不在意什么尊卑有别什么形象的掰着祁承璟的嘴。奈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无用。三人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祁承璟将那药喝进去,却什么也不能做。
“王爷……”连翘被这发生的情景看得呆了,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她知道祁承璟很爱百里清如,却万没想到,他居然可以为了她,亲口喝下那未知安全的一碗药……
那原本是她应该喝下的药。却进了王爷的肚子里。
一想到祁承璟会出事,连翘的心就止不住的疼。不是那样的疼,而是心疼。她觉得,祁承璟这样做,是不是不值?
她却忘了,祁承璟喝下的,是要给百里清如救命的药。而不是在连翘眼里看来,是致命的毒药。
就在三人惊诧不已的时候,祁承璟喝下去的药中毒突然发作,他痛苦的捂住腹部,脸色惨白,痛苦之色难忍,强撑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王爷!”几人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祁承璟,齐心合力的将他扶到另一个床榻上去。
躺在床榻上,祁承璟只觉得腹中痛如刀绞,在床榻上不停的翻来滚去,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是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连翘忙着给慕君彦递帕子打下手,展长青却是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
连翘护主,他自然也是护主的。甚至不必连翘少多少。看着祁承璟如此痛苦的样子,又看着忙里忙外的连翘,他突然之间,仿佛明白了连翘刚刚为何如此激动的想要试药。
自服下了解药之后,祁承璟只觉得小腹中的疼痛一阵高过一阵,一张脸上由青变白,额头上的虚汗也越发的厉害。可与此同时,却有另外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腹中翻腾,带着几分的暖意,似乎要将那猛烈的疼痛冲散。
看着祁承璟脸色有异,慕君彦连上前诊脉,仔细观察之后,又开口问道:“王爷是不是觉得,现在腹中犹如火烧?”
祁承璟点头,彼时他已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便对了。现在,解药正在起着效果,估计在过半个时辰,就应当没事了。”慕君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还好还好。若是稍有差池,他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