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听了我的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我忙活,丝瓜削皮切片过油炒熟,下开水煮沸,鸡蛋磕碎打散搅匀放在沸水里煮成蛋花,最后开锅放盐,丝瓜片蛋花汤就做好了。点上两滴香油,将汤盛到到小碗里的时候我突然有了想和大叔说说为什么突然要给那姑娘至丝瓜汤喝的理由
“未婚夫刚离世的时候我几乎是什么都吃不下去。害怕周围人担心就强忍着和平常一样上班,结果总是心不在焉,害得自己老是要加班。本来那时候就没有食欲的我,在独自加班后没了人监督就更是有理由纵容自己不好好活着,晚饭不吃,或者说三餐不吃都是常事,胃病也是在那段时间加重的。最后有一天从早上开始就觉得胃疼到流冷汗,甚至连勉强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不知道怎么的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号在朋友及时给我送到医院才没酿成大祸。醒来后爸妈已经赶到医院,帮我请了假后带我回家调养身体。因为自己糟蹋自己的健康有一段时间了,再调养会很麻烦,一开始就只能喝一些小米粥之类的容易消化但是味道单一的流食,后来胃适应了食物之后,第一顿有滋有味的食物就是这个丝瓜汤,当时我妈妈的做法就是单纯的放在水里煮一煮,最后倒上两滴香油,但是对于喝了太久没有味道的米粥的我来说,那丝瓜汤的味道可以说是从胃部一直蔓延到心里的疗伤,我甚至在当时认为那是我喝过的最美味的鲜汤。看着我在喝下丝瓜汤之后露出的终于不再是无动于衷和愧疚的表情,我爸妈当时就红了眼睛。虽然在时候还是免不了对我之前的胡闹一顿骂,但是在那一刻,看着他们的眼泪,我的内心比他们更加难受。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对于我的自说自话,大叔只是默默地坐在小板凳上听着,他盯着那一碗汤出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而我则继续着自己的喋喋不休:“之后好长一阵子,我妈总是给我煮那丝瓜汤喝,虽然一开始我真的觉得味道美好的不像话,但是那是在我长期不吃东西的前提下。后来我胃病开始慢慢好转,进食领域广了之后,每天三顿的丝瓜汤开始让我吃不消了。”
“那是因为你妈妈觉得你喜欢,觉得你喝了它会笑,所以才会拼命地把所有你喜欢的东西都给你。”大叔终于从刚才的神游状态中出来开口说话。
“嗯。”我同意了大叔的观点,低下头再次看向了手中端着的丝瓜汤,“刚才看到那女孩儿即使点了菜都依旧不吃的情况就想到了当年毫无食欲的我,突然就回想起了妈妈做的丝瓜汤,不过做法我改良了一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只用开水煮出来的寡淡的味道。”
我端着丝瓜汤往饭厅的方向走,掀开门帘前我对大叔说道:“就像第一次和大叔见面时,大叔给我煮的热汤面,我也想让这碗丝瓜汤给那个女孩子哪怕一点点温暖的力量。”
我端着汤出现在那女孩子面前时,她明显是被吓了一跳:“喝吧,口感很清爽的。夏天不愿意吃油腻的食物,汤总是可以喝一口的。”
女孩儿听到我这么说一开始仍有些恍惚,看了看汤又看了看我,有些受宠若惊般地站起身对我说了句谢谢。
我摆了摆手让趁热喝上几口:“我以前也有晚上一个人什么都吃不下的时候,但是买了一次严重的胃病,发现就算再难过,也要为了生活强迫自己再多吃一口的。”
说罢我起身离开去我后厨打包刚才女孩儿碰都没碰一口的晚饭。我把打包好的饭菜放到女孩儿手边的时候,她正慢悠悠地喝着那碗还在冒热气的丝瓜汤。她显然是把我的劝告听进了心里,但是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知道全然不顾她现在糟糕的心情强迫她好好吃饭也是不可能的。
女孩儿看我折返回来,又看了看我放在她手边的打包好的饭菜,突然低下了头,大滴的眼泪突然汹涌而出,一些落在了碗里。但是她很快又止住了泪水,像是在掩饰尴尬一样的在书包里翻着钱包,全然忘记了自己没有带够钱的事情。
为了避免一会儿局面变得更加尴尬,我记住了她要给钱的想法:“今天这顿饭就不用付钱了,汤也是我送你的。如果难过就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吧,时间不早了,哭完了就让家人或者朋友接你回家吧,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还是不安全的。”
说完我没有再看那女孩子而是回到了后厨准备和大叔把今天我们两人的晚饭端到饭厅。
掀开门帘的时候,果不其然发现大叔还是像刚才一样满头是汗地站在布帘子后面偷窥着餐厅里的情形。这次被我发现了他倒是没有再做无谓的解释,厚着脸皮冲我讪笑了两声又指了指外面。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大叔略显八卦的眼神:“那姑娘似乎不太想说话,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在陌生人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揭开自己的伤疤。”
大叔“噢”了一声,但是眼神还是不断地从门帘的缝隙向外瞟着。
“你问她一会儿怎么回家了么?”大叔看了一会儿之后转而问我。
“我让她通知家人或者朋友来接她,但是她没有回我的话,估计是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别人发现吧。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想让他担心呢,虽然结果却会适得其反。”作为过来人我是深有体会,但是如果是从未经历过同样的场景,只是听这样的大道理是必然会继续我行我素的这也是我没有强迫说交给那女孩子听的原因,有些事情总要自己经历了才能找到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我从电饭煲里盛出米饭,带着蒸汽的稻谷味道扑面而来,果然碳水化合物的味道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是能让人觉得治愈又放松。又从锅里的剩菜盛出来这才招呼着大叔一起去饭厅吃饭:“我已经饿了一晚上了,咱们两个快开饭吧!”
在餐桌前,大叔例行给自己倒了杯粗酿的白酒,一边喝着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坐在角落里正对着空碗默默发呆的女孩。女孩的精神似乎又回到了恍惚的状态,连大叔连连回头看她这样明显的动作都没有察觉。她只是低着头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空碗。
顾及到了她的情绪,这一顿饭我和大叔吃的非常安静,安静到能听见饭摊外面大树上的蝉鸣。
大叔小口地喝着杯子里的白酒,但是明显喝得心不在焉,甚至有几次在用余光瞥向那女孩儿的时候,连嘴都没有碰到杯沿。我嚼着微凉的糖醋小排,眼神在大叔和那姑娘之间徘徊。
那姑娘最终还是抬起了头,也发现了大叔频频回头看她的动作,她径直向大叔走了过来,这下换大叔低头默默吃饭了。
女孩儿走过了大叔身旁,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问我还能不能在这里再待上一段时间。
我点点头,继续坐下吃饭。
女孩儿冲大叔腼腆地笑了笑:“给您添麻烦了。”
大叔连忙抬起头慌张地说着不麻烦:“只是你要不要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女孩儿脸上出现了一抹苦笑:“我家不在这里。我只是借住在这座城市。”
大叔听到女孩儿的回答半天没有说话,之后他放下筷子,去拿了女孩儿放在刚才那张桌子上的空碗:“一个人自己在外面住很辛苦吧?要不要再喝一碗汤?”不等女孩儿答应,大叔便去了后厨,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又多了一碗热热的丝瓜汤。
女孩儿小声地谢过大叔,却并没有马上拿起勺子:“虽然有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个城市会觉得很寂寞,难免会怀念以前妈妈在身边唠叨的声音,但是绝大多数时候,一旦工作忙起来也就不会想这些矫情的事情了。”女孩儿笑了笑,拿起勺子小口地喝汤,“汤真好喝。”她对我们两个笑了笑。
“听说丝瓜汤有排毒的作用,喝完了以后,那些残存在记忆里的毒素也会清理干净呢。”我希望自己的话能让那女孩儿感到宽慰一些。
女孩儿眼神感激的点了点头:“真的比刚才是好多了,谢谢呢。”
大叔似乎又想多嘴问问女孩儿有什么苦恼,但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女孩儿把汤喝完了,放下勺子问大叔是不是想要听听他的烦恼。
“啊。”被说中心事的大叔显得有些许的尴尬,他微微咳嗽了两声,有些脸红地点了点头,“刚才看你闷闷不乐,连饭也没有动,就觉得你一定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但是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问你,就让刚才那个姐姐问你了。要是有什么伤心事的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永远憋在心里会生病的。一个人住,生病了可是很痛苦的。”大叔絮絮叨叨地说着,掩饰着心里残存的尴尬,却掩饰不了地对那孩子的担忧。
女孩儿叹了口气,半天才再次开口说话:“领导骂我爸项目搞砸了。”
听女孩儿这样说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以前上班的时候隔壁同事被领导骂到偷偷躲在卫生间隔间里哭的事情。事实上那天那名同事并没有犯什么严重的错误,只是因为领导心情不好,撞到了枪口上。”
再看向女孩儿,发现她的眼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渐渐染上了一层红色。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不仅被骂,还被降级扣薪水了。这是我辛辛苦苦奋斗了一年的项目呢,我怎么可能故意搞砸。”
大叔没有说话,他只是坐在女孩儿对面默默地听着女孩儿抱怨。
“所有我为了这个项目所做的努力都像看不见一样地被贬得一文不值,可是我却连一句话都不敢为自己辩解。我害怕辩解会被踢出公司。我知道这样畏畏缩缩的自己永远会被欺负,但是如果反抗的话,我又能去哪里呢?我又怎么在这城市生活下去呢?每回无论我做多大的努力,我得到的结果永远是否定,如果项目成功了,功劳也没有我的,更何况这回我搞砸了项目,连成功的边缘都够不到,自然是被骂了一下午的废物了。对了,大叔,可不可以给我倒一杯酒啊?委屈的时候要喝点酒才痛快。”能看得出来那女孩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努力隐忍着,她视线有些迷离地盯着大叔面前摆着的小酒杯。
“好的。但是我这里只有这种粗制的白酒,很辣,不好喝的。我平常一个人恨着解闷儿而已。”大叔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到了小半杯的白酒给这个看起来心里藏着无数委屈的姑娘。
我把排骨往女孩儿的方向推了推:“吃点下酒菜吧,空腹喝的话对胃实在不好。”
女孩儿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被辣出了眼泪,不过这眼泪顺势连成了一条线,越流越多,在桌子上慢慢汇聚成了一洼小小的水潭,根本止不住。大叔递了纸巾盒过去,女孩儿没有看,用手摸索着抽出里面的纸巾胡乱地在脸上擦着。嘴上不住地念叨着“他们这群混蛋。”
我看着桌面上那摊渐渐变大的水潭,我像那里面的滋味一定是苦咸苦咸的,像是腌过头的咸菜疙瘩。
她大概这样哭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换成了小声地抽噎。“抱歉,抱歉。”她背对着我和大叔连声道歉。
“没什么的。”大叔又把糖醋小排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谁都有不甘心的时候,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们就剩下痛哭一场了。不用道歉,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人活在这世上总会经历这样的时候。也许几年之后,或者十几年之后,你也会遇到和你现在处境一样的孩子,那时候你就会发现现在的不甘心现在的难过你已经很难再记起来了。吃点东西吧,就喝了点汤,肚子里没有其他事物喝酒可是容易吐的。”
这一次女孩儿听话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儿排骨放在嘴里小心翼翼地嚼着:“好甜啊、”她吃完第一块排骨小声说着,“但真好吃,和我妈妈做的味道几乎一样。我上学的时候,我妈常这样做排骨给我吃。头一天晚上吃剩下的话,第二天早上会给我热热当早餐的小菜就白米粥喝。”女孩儿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又夹起一块儿放在嘴里,可能是甜甜的味道舒缓了她的情绪,也勾起了她那些潜藏在心底的美好回忆。
她一边吃一边说道:“我不爱吃鸡蛋,所以妈妈总会把头一天晚上的肉菜热给我吃,好歹能让我跟上营养。上学的时候学习很累,所以需要营养补充脑力,那时候多亏了排骨才会在熬夜背书的第二天还能精神奕奕地听讲。读书的时候总觉得苦,想着以后上班就不用再做题背书了,但是现在看来我宁愿回到在校园里的时光,回到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的时光。”说到这里,女孩儿又叹了口气,默默地嚼着盘子里的第二块排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人不能总把自己困在过去。虽然今天被骂的一文不名,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为了生活,是什么都要学着吞下的。”大叔并没有像平常一样用激励的话安慰面前的小女孩儿,反而劝着那女孩儿要学会接受眼前并不美好的生活,“明天的生活有苦有甜,反正都得咽下去,哭的时候就哭,甜的时候就乐,这就是生活。”
女孩儿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看得出来她现在十分的不甘心:“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仍然觉得很恶心。”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叔这句话说得很轻,我不清楚那女孩儿有没有听到。只是女孩儿啃排骨的动作从一开始的小口啃咬变成了大口的吞食,但是看上去这种吞咽却不像是因为饥饿,反而更像是在试图用这种略显野蛮的吃法压抑内心的委屈。
最终女孩儿噎到了,连忙端起酒杯把里面的白酒一饮而尽,但是劣质白酒的味道又让她皱起了眉头。“真难喝啊。”她在顺了气息之后这样说道。猛然间,她突然站了起来:“谢谢招待,我吃饱了。不好意思,打扰您这么久。”边说着她边拿出手机问我要付款码,“谢谢你们听我一个人唠叨这么久,能有个人听我抱怨我心里轻松多了。”
“以后难过的时候就来店里坐坐吧,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有个人聊聊天也能轻松一些。”大叔笑着地女孩儿说道,看到女孩儿释怀的样子,大叔的表情也明显放松下来。
女孩儿道了谢,又再次问了我付款码。
“今天的是免单,以后要常来吃饭啊。”
“可是我又吃了这么多东西呢。”女孩儿指了指桌子上的骨头,我则不介意地摇了摇头,笑着将刚才打包好的餐食送到了女孩儿手里,“这个回去热热也可以吃的。”
想到回去的事情,我不自觉地瞟向了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趋向1这个数字了,我有些担心地看着眼前的姑娘:“这个时间已经没有末班车了。”
女孩儿摇了摇头:“没有关系的,我一会儿回公司凑合一宿。楼下有个健身房明天早上很早就可以营业,我能去洗个澡。老加班的好处就是什么情况都可以轻松应付。”
“这样真的不要紧么?一个人住在公司里不会害怕么?”
女孩儿爽快地摇了摇头:“不会的,常加班的话,这些都算不了什么。而且我会锁上办公室隔间的门,我很小心的,毕竟经常要加班。经常努力工作的好处就是无论碰上了什么倒霉事,除了委屈都不会害怕。不要担心我。”她又晃了晃手上的外卖盒,“今天的丝瓜汤和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我现在心情好多了。谢谢你们呢。”
“不用谢,我说了我只是在重复以前旁人在我落难时对我做的事情。”
虽然女孩儿一直说着习惯一个人在黑夜中穿行,但是大叔和我还是觉得非常不放心,最后我和大叔简单地收拾了饭摊就送女孩儿回了公司。
“真的麻烦你们了。”一路上女孩儿一直在不断地和我们道谢。
大叔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没有关系,再说了这么晚发那你一个女孩子在马路伢子上溜达我是真不放心啊。尤其是最近出的那个案子,真的让人很担心啊。”
女孩儿似乎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新闻,很困惑地问大叔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刚等大叔把城南发生的命案做了大致介绍,女孩儿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哎呀,幸亏最近一直因为加班住在单位没有回家。你说案发的地方离我家真的好近的。”
大叔明显也被女孩儿说的事情吓到了,连声说着‘因祸得福’,之后反复提醒女孩儿最近回家的时候一定注意安全。
女孩儿现在的语气明显有些心有余悸:“那是肯定的,不过好在我周末就要搬到新的地方居住了,看来这几天我还是在单位凑合吧。”
大叔点点头,同意者女孩儿的决定:“这样最好了,一个人在外一定要注意好安全啊。还有,有的时候,记住大叔的话难过了要好好哭出来才行。好啦,时间不早啦,快回去吧,以后有时间常来大叔这吃饭。不许再不好好吃饭了。”
女孩儿笑着点点头转身跑进了办公大楼。
看着高高的写字间大楼,一种熟悉的压力感侵入了我的感知系统,回想起以前在办公室里看到的种种场景,我不由地感叹着那女孩儿超强的适应与恢复能力:“她可真是个坚强的姑娘啊。”
“你也一样。”大叔笑着看着我说道,“而且还很善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