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你也来啦?”
凌妙跳起来,腰上一酸,哎呦一声差点摔倒,被楚桓黑着脸接住了安放在椅子上。
萧真纳罕:“你怎么了?”
如意没好气瞪一眼楚桓,转过头嘿嘿傻笑两声,支吾过去了,请萧真和程月如坐下,问道:“你们两个自己来的么?”
“没,薛大哥送我们来的。”萧真提起未婚夫,完全没有闺阁女孩儿的羞涩,“他今日休沐,在外头呢。”
如意便看了一眼楚桓,楚桓捏了捏她的手,出去寻薛凛了。
“如意,怎么你好端端地出城了?”萧真见楚桓走了,才蹦到了如意身边,一拍她肩膀,“要不是见到有人去接你的丫鬟,今儿就见不到你了。”
如意纳罕,“有什么事?”
这俩人轻易不会到楚国公府去寻自己的,难道遇到了什么事儿?
萧真便抬起下巴朝着从进门后便一言未发的程月如示意了一下,“阿如家里这几天有点儿乱,我带她出来散散心。“
也有点儿乱?
程月如出身长威侯府,这任长威侯是个比较庸碌的人,又是京中出了名的惧内,姬妾什么的全无,三子一女都是嫡出。他们府里,能有什么乱的?
不过,今天的程月如精神极差。她往日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又因为长威侯夫妻两个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就是娇宠长大。若说如意是个蔫儿坏的,程月如便是一个活脱脱的小辣椒。她不气了别人已经是万幸,谁能叫她变得这样低沉啊?
海棠和芙蓉端了茶点果子进来,萧真一看,便没有说话。
“去歇歇呀。”如意摸了摸木槿的手,“好累的。”
等两个丫鬟下去了,如意才追问:“阿如家里怎么了?”
难道是她那个三哥又开始作了?
程月如叹了口气,端着一盏茶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没言语。
“瞧你这个模样。”萧真最是看不惯这样子,便对如意道,“还不是二公主,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二公主,这三个字都快成了京城勋贵人家的噩梦了。每次提到她,准没有好事。
“她又发疯了?”如意只当二公主是个疯婆子。“这才惹事几天哪?”
“可不就是因为前边惹了事,后边就要开始坑别人了。”
萧真端起茶一饮而尽,随意用袖口一沾嘴角,明明是很粗鲁的动作,在她做来却带着几分肆意。
“前头,她不是被皇伯父教训了么?连亲娘都连累的降了位份,皇上不许她进宫,丽贵人那里也恼火她,四皇子倒还往她的公主府里去,不过据说姐弟两个吵了老大的一场,四皇子是气咻咻出来的。许是怕了,她这些日子不是到处走动么?”
如意想起来了,前几天翊王妃还说起过,二公主殿下关心兄长,生怕嫂子有了身孕不好服侍男人,特特带了四个貌美又温顺的女孩儿去送给翊王呢。
只不过,无论如何这火也烧不到长威侯府呀。
长威侯府这些年人丁不兴,没什么出彩的人物,如今也就是靠着祖辈荫庇的普通勋贵而已。按照二公主殿下那份儿心高气傲,怕是不屑于去拉拢呢。
“啪嗒”一声,程月如突然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放,冷笑:“我再也没见过这样的公主,仗着自己是金枝玉叶,胡作非为的。我……”
她咬着牙,气得脸色都变了,“我只等着瞧她这样作下去,是个什么下场!”
如意就坐在她对面,连忙伸出手在她胸口一下一下抚着,嘴里嘟哝:“莫气,莫气!来喝口水,啊……”
本是气恼伤心交加,却被如意耍宝似的逗得忍不住一笑,程月如眼角都挂了泪花儿,咧开嘴,推了如意一把,“别闹,人家烦着呢。听我跟你说。”
如意便端端正正坐好,把手放在膝盖上,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程月如将鬓角碎发别到了耳后,冷笑:“她把自己的驸马打了,如今二驸马还病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听说但凡听见了‘公主’两个字,就要惊厥过去。要不是公主的身份,汝阳侯夫人吃了她的心都有呢。许是怕一直跟驸马僵持下去,这些天,她也不端着公主的架子了,往汝阳侯府跑得可勤快。她不是有个庶出的小姑子么?“
想了一下,如意想起来了。二驸马唯一的妹子,也是汝阳侯府里唯一的女孩儿。从前,汝阳侯老夫人曾经带她出来走动过。
“贺笙?”
没记错的话,该是这个名字。
“可不就是她么。”程月如咬着牙道,“说来好笑,放着正经婆婆不去讨好,偏要剑走偏锋。也不知道得了什么许诺,公主殿下先带着贺笙往太子府里去了两趟。个中缘故,咱们也不好揣测,只听说了,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萧真坐在一旁,对二公主为人颇为不屑。
“不是我说,宗室女的体面,都被她丢尽了。”何时见过一个公主低三下四地到处给兄长送女人?
如意也摇头,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公主了。每每惹出事来,除了自己受罪就是牵累别人。之前殴打二驸马和几个纨绔子弟的事情,才过去几天?还不肯消停,既然知道害怕了,老老实实缩一阵子,等风头过去,难道谁还真能揪着她不放?
还有那个贺笙,被二公主带着走这么一遭,往后还能嫁人么?
脑子里灵光一闪,看着程月如颇有一种被人轻视后的愤怒,心中便有了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长威侯府,还有个三爷单着呢。
那位三爷,就是曾经倒霉催的,在街头调笑过如意的纨绔少年。当然,未能成功,反而被一屉才出炉的热气腾腾的蟹黄汤包砸了个满脸泡,又被捂着脸哭的如意姑娘照着命根子死命踹了一脚。这还不算,极为小心眼儿的安远侯还将他扔到了演武堂去叫人好生“照顾”,生生受了几年的苦,硬是将一身的纨绔气息尽数洗去,如今,是禁军骁骑营里的副都统,也是长威侯府最有能为的人。且他年纪轻轻,今年才二十出头,往后的前程说句不可限量也不为过了。
难道,二公主真的将主意打到了程三身上?
果然,就听程月如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贺笙那玩意儿,庶出的玩意儿,整日里倒端着个仙女儿的架子。也不想想,就她那见到个外男就恨不能倒在人家怀里的做派,有几个能入眼!上赶着去攀附太子,连门都进不去,还敢来巴望我家三哥,我呸!”
二公主竟敢叫人请了她父母去,亲自保媒,想要程三娶贺笙。
程月如想到这个,就觉得恨得不成。二公主这样,摆明了就是看不起长威侯府!
把个人家不要的玩意儿往长威侯府塞,难道是看着他们好欺负?
叫她真正伤心的是,她母亲竟然动心了!
幸而,这次长威侯难得强势了起来,顶住母老虎一样的妻子,婉言就拒了二公主的好意。只是回到了侯府里,便呕出了一口血。
“老爷子身子不是一向很强健么?”如意忙问道,“请了太医不曾?有没有事?”
“太医说是怒火攻心,倒是没有说别的。只是这一口血出来,我娘也怕了,没敢再跟我爹闹。”程月如眼泪掉了下来。
她爹平常软弱,可是对她是真心疼爱,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竟被二公主气成了这样,她焉有不愤恨?
“那,你怎么还出来了?”如意皱眉。这时候,难道不是该在府中侍疾?
萧真拍了拍程月如的肩膀安慰,对如意道:“你不知道,二公主不肯罢休呢。昨儿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程三回了府,竟是带着贺笙前去侯府里堵人了。程三那性子,磨了几年,越发强悍了,当时就要出去。月如哪里敢叫他出去?只自己挡在了大门前,没敢指摘公主,只哭着问贺笙,是不是想男人想的发疯了,竟自己往人家门上送。因此,贺笙哭哭啼啼地跑了,二公主被气了个倒仰呢。”
“我爹原想着叫我回北边儿老家去避避。只是我想着,我又没有做错什么,难道骂一回贱人,还得了什么罪过了?”程月如抹着眼泪,“所以我只骗他说出去了,在外边转一圈,再回去。”
如意扶额,这都什么事儿啊。
站起身走到程月如跟前,见她难得呜呜咽咽的,本来娇俏甜美的小人儿哭得什么似的,有点儿心疼,便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的。若是老爷子担心你,你在我这里住上两日。二公主再厉害,她也不敢过来。来了,我就大耳瓜子抽她,还要往皇帝舅舅那里去告她!”
程月如点点头,抽噎,“多谢你了。”
见如意神色温温柔柔的,想到自家的三哥,更觉得心如刀绞的。她三哥一直没有成亲,叫她娘头发都要急白了,满京城里打听着谁家的女孩儿好。说了多少的闺秀,她三哥只摇头不肯。如今,甚至有流言传出来,说她三哥是个断袖。再请人去提亲,谁还敢管呢?要不她娘也不会见到个贺笙愿意进门,就东西不顾的要答应。
从前她不懂三哥到底是为何,只上回她三哥回府,坐在花园子里那棵大树上喝酒,喝醉了,她才隐隐约约听到他嘴里提到了一个名字。
如意……
这个,她不敢对人说。她三哥再多的真心,奈何如意已经嫁为人妇,纵然不是指婚,纵然不是嫁与楚桓这样的人中龙凤,她也不会去搅乱如意的平静生活。只是,到底为哥哥心疼。
眼泪掉得更凶了。
如意和萧真对视一眼,都无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