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城百里之外,一座无名山坳间。
莫云天双膝跪地,在一处平坦土丘上,双手奋力挖掘着,其周围已经出现了一小堆黄土。
不过片刻功夫,莫云天十指就已经血肉模糊,指缝间沾满了混血泥土。
对此,他浑若不觉,动作依旧不见间断。
他面带庄严,仿佛在做一件毕生最为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云天竟然仅凭一双肉手,生生挖出了两个深坑,深度足有三尺。
做完这一切,他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一脸凝重地从胸口紧贴心脏位置的地方拿出一块玉佩,紧跟着又从脖颈处取下一个锦囊。
玉佩平平无奇,但是却很精致,其面上却雕刻着一头雄鹰,栩栩如生,仿若欲要展翅高飞。
锦囊表面绣着一个大大的福字,绣工精湛,明显是出自大家闺秀之手。
莫云天左手持玉,右手握锦,嘴里轻声嘀咕道:“爹,娘,孩儿好想你们!”
莫云天双目缓缓闭上,昔日父母容颜,在脑海中依旧清晰,那熟悉的声音似乎又在耳畔响起。
“天儿,你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天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爹娘担心。”
……
“爹,娘。”
良久过后,莫云天睁开双目,盯着玉佩跟锦囊脸上露出不舍之色。
这玉佩乃是其父莫天放在他幼小之时,亲自雕刻给他的玩物,一直陪伴他到现在。
而这锦囊,则是其母秦雪亲自为他所绣,一直被其当作护身符戴在身上。
这两件东西,乃是今世他父母仅存遗物,就算是当初身陷黑狱,他也不曾离身。
莫云天最后看了一眼玉佩跟锦囊,随后把它们各自小心翼翼的放在深坑之中,眼里尽是不舍。
“爹娘,孩儿不孝,只能为你们立衣冠冢!”莫云天嘴里自语着,他双手颤抖地捧着黄土,慢慢的散在玉佩跟锦囊上。
黄土落坑,把两物深埋其中,莫云天的心似乎也随之掩埋起来。
数刻钟后,两个深坑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尺多高的土墩。
做完这一切之后,莫云天又找来两个石碑,分别立在父母坟起。
他用原本就沾满血迹的食指,在碑上分别书写着。
“父,莫天放。”
“母,秦雪。”
而在下方,都写着不孝子莫云天留。
“砰!”
莫云天双膝猛地跪地,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爹娘!孩儿做到了!”
“害我们莫家仇人已经被儿诛杀。”
“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莫云天对着石碑,“砰!砰!砰!”接连磕了三个响头,地面似乎都随之震动起来,三首过后,额头已是鲜血淋淋。
“轰隆隆!”
就在莫云天叩首之时,天空传来一阵雷鸣之声,骄阳瞬间被乌云遮蔽,整个世界都漆黑一片,陷入到了黑暗当中。
狂风大作,四周尘土飞扬,席卷起一大片飞沙走石,枯枝落叶。
呼啸狂风吹的莫云天衣角猎猎作响,但是其身形却丝毫不为所动。
“轰!”
一道银色闪电撕破乌云,仿若一条银龙在空中游走,一时间电闪雷鸣,轰鸣声不断响起,一声接一声,声势之大,让人震撼不已。
下一刻,濛濛细雨飘然落下,但是转瞬就变成磅礴大雨,哗啦啦之声不绝于耳。
雨水不断击打在莫云天身上,顺着他的脸庞不住往下滴落,但是他却丝毫没有离去之意。
任凭风吹雨打,都不为所动,这一跪就是三个时辰。
“爹娘,孩儿走了!”
莫云天眼角竟然流出两行血泪,伴着雨水向下滴落,紧跟着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的蹒跚离去。
而在莫云天起身离开不久,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磅礴大雨骤然停止,乌云四散而开。
一朵朵彩霞纷至沓来,云霞翻滚不停,如梦似幻,看起来炫丽异常。
一道七色彩虹慢慢浮现天边,仿若是人间通往仙界桥梁,整个天空都变得唯美起来。
四周树枝上的绿叶,挂着晶莹水滴,一株株树苗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随风摇摆。
这奇异景象,莫云天并没有注意到。
此刻,他脸色苍白,一点血丝都没有,步履轻浮。每跨出一步,身形都一阵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跟练百鸣那一战中,莫云天就深受重伤,紧跟着连行百里,找了一处隐蔽之地为父母立碑;大仇得报,为父母立衣冠冢,悲喜交集,情绪激荡……
这一连串下来,使他身上伤势更加严重,又淋了整整三个时辰大雨,就算以他的实力,也承受不住了。
莫云天迈着虚浮的脚步,沿着一个方向不停前行。
“不行,必须找一处隐秘之地作息。”莫云天摇晃了一下昏沉沉的脑袋,暗暗想道,以他现在的体力,已经不能再支撑多久了。
此刻,练南天身死的消息,恐怕已经被练家主支知道了吧,到时不但要被练家人马追杀。还要接受朝廷的通缉,要知道他可是从黑狱之中逃出来的囚犯。
在天黑之前,他必须要找一处避身之地。
莫云天向着林间小心翼翼地走着。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路上他并没有碰到野兽,不然以他现在的情况,要是遇到凶兽,说不得又要苦战一番。
“沙沙沙~~”
突然,一处茂密灌木丛中传来一阵轻微响动。
“谁!”
“谁在那?”
莫云天心中一凛,眼中寒芒闪烁,一咬舌尖,强大起精神,爆喝出声。
声音仿若平地惊雷,在林间炸起,惊得四周飞禽惊慌乱飞,灌木丛剧烈摇晃,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再不现身,休怪我不客气了。”莫云天眉毛一扬,嘴里轻哼一声,声音冰冷刺骨。
但是,好半响过去了,不见对方有丝毫动静,也不见有人出来,这让莫云天大感不解。
要是真有人藏在丛后,都被他发现了,万不可能还避而不见,难道是……
想到这里,莫云天脸带疑惑地向着灌木丛慢慢走去。
可其心中警惕却没有落下,他右手五指紧握成拳,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只要一有情况,随时可以做出攻击。
莫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的伸出左手,撩开树枝,透过中间缝隙看去。
看到丛后之物时,莫云天嘴里不由发出一阵苦笑。
原来,灌木丛后尽是一只通体雪白,毛绒绒的白兔。
莫云天伸手从灌木丛中拽起兔子。
白兔先是被莫云天的惊喝吓到,此时又被其拽在手上,一股本能的恐惧涌上心头,不由四肢乱蹬,想要逃离。
“小家伙,下次可不准跑出来吓人了。”
“咦!”
莫云天摇摇头,放开白兔就欲转身离去,但是目光一瞥之间,突然发现灌木后竟然有一个小型洞穴,不由精神一震,面露喜色。
这一次,莫云天没有丝毫迟疑,撩开树枝,当即向着山洞走去,脚下的步伐似乎都轻快了许多。
他在洞口处停下来,低头嗅了嗅,没有闻到野兽的气味,这才迈步而入。
洞口隐蔽至极,要不是刚才那只白兔,莫云天也不会发现这个洞穴。
“就算有人路过这里,轻易也不会发现这个地方吧!”莫云天满意的打量了一眼洞口,心里暗暗想道。
山洞不大,高一丈,宽两丈。
洞内湿气颇重,地面有些潮湿。
莫云天找了一处相对干燥的地方,再铺下一些干枯树叶坐下。紧跟着褪下衣衫,赤着上身。
只见莫云天全身上下布满了伤痕,大小不一,粗细不等,竟然不下百道。
这每一道伤疤,都大有来历,都是其在黑狱之中和那些穷凶极恶的囚犯战斗所致。
莫云天清晰的记得,这胸口位置是当初跟“杀人狂李虎”拼杀时留下的,而右肩那条长达半尺的伤疤是跟“疯魔陆霸天”战斗时被其所伤,脖颈下方那条……
此刻,莫云天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是其呼吸却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不定,全身上下的肌肉颤动不停。
随着肌肉抖动,那一道道伤疤也跟着蠕动起来,仿若一条条蜈蚣在其身上攀爬,看起来狰狞恐怖。
而在其左肩位置更有一个血窟窿,但是此时血液已经完全凝固,并没有鲜血流出。
莫云天并没有关注左肩上的伤口,他的眼神紧紧盯着缠绕在小腹伤口处的那块“布”。
此布被鲜血浸透的鲜红,诡异的是,其周身不时散发着淡淡红光,忽明忽暗。
每闪烁一次,莫云天的脸色就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这包裹在伤处的正是其莫家家传之宝——女娲图。
得到女娲图的时候,莫云天就已经身受重伤,鲜流不止,而他又没有时间处理伤口,只能凭着武者自身能力,让其自我恢复。
可一想到以后解开女娲图之密,照样要用自身精血,为了不让血液白白浪费,故而一咬牙,当时就把女娲图缠绕在小腹的伤口处。
莫云天面色惨白,背靠岩壁,由于精血流失过多,脑子开始渐渐模糊混沌起来。
他眼皮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之势。
莫云天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但是困意仿佛巨浪一般,一波接一波的袭来,让他招架不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沉沉睡去。
“不行,不能睡,不然先前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莫云天一咬舌尖,让自己的头脑暂时保持清醒。
“要是自己昏迷过去,让它自行吸收的话,自身精血必将被其吸干。”莫云天面露苦笑,嘴里喃喃自语道:“这女娲图吸取精血的量果然惊人,以我如此旺盛的血气,也承受不住它的吸收。”
“看来,只能观想女娲图,暂时变成娲皇不死身。也只有娲皇不死身那强大的生机再造能力,才能提供其源源不断的精血!”
想到这里,莫云天艰难地盘膝而坐,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双目缓缓合上,开始观想女娲图。
女娲图虽然还束缚在他的腰间,但过去数年间,黑狱之中,无数次受伤,无数次观想,早就把女娲图烂记于心。
莫云天抛开心中杂念,脑海之中,一道模糊的虚影慢慢浮现而出。紧跟着景象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这道影像,竟是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