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元熙三年的那一场雪(3)
“衣饰脏了自然会有人去打理,哪里像姐姐这里冷清,连找人喝口水都只怕不能!”华衣女子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嘲弄着阮娉婷此时的落魄。
“阮青篱,再怎样你也是阮家的人!如今阖府被拘,你就真的毫无挂碍?!”娉婷缓缓的抬头,清冷的眸子锁定着眼前同父异母的妹妹,不明白她怎么会如此的狠心。
“阮家?!笑话!”娇俏的声音里面是浓浓的恨意:“我怎么算得上是阮家的人,别忘了,那些人叫我什么?!野种!他们何曾当过我是阮家的庶出小姐,恐怕那些年我的际遇比下人还不如!何况,那个狠毒的女人还生生害死了我娘!”
“就算大夫人有再大的不是,这相府里面也有曾帮过你的人啊!”娉婷不明白一向乖巧让人怜惜的庶妹怎么会变成了如今的模样,都让她快认不出来。
“大夫人?!”阮青篱冷冷的笑着:“你都不开口唤她娘亲,想必,你也是恨她的吧!”
那个在相府里一手遮天的女人,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打压了多少非自己所出的后辈。除了眼前这个前夫人所生有封赐的嫡女未敢加害,剩下的子女不知道多艰辛才能避灾成人。
“就算你恨夫人,那父亲总归是和你血脉相连,还有未开蒙的小弟,他才不过三岁而已!”娉婷看着眼前满脸恨意的庶妹,试图劝她改了主意。
她不唤大夫人娘亲,是因为那是她父亲的续弦。她的母亲早逝,但在她心中,母亲这个词,只属于那个温柔贞静的已逝女子。
可即使已经逝去,夷三族的旨意一下,她的母族也作为父亲的妻族被悉数牵连,全部入狱。
“要不是那个老头色心未泯,怎么会有家宅里那么多的腌臜事!最最该死的就是他!至于小弟,怪只怪他是那个女人生的!”
阮青篱提起阮相,更是恨得牙根直痒。以前她没有能力,现在她不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女孩,她要他们一个个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再怎样不是他可都是你的父亲!”娉婷被她的说辞气得不由的颤抖,她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如此凉薄,一下子就狠心要了满府的性命。
对于阮府,她也不是不怨怼。可是,那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姓阮,说出来不是至亲就是亲随,怎么可以就这样无视他们的生死?!何况,江东一脉也被卷入内,一封不臣的书信,害的是阮氏的三族,无数的血亲!
几日来的辗转难眠,加上被冷风湿地浸身,此时急怒一起,她的身子早已是摇摇欲坠,快熬不住了。
“看来你对他倒是念情地很!”阮青篱的凤眸轻眯,含了一分煞气,嘴边的笑容更加的阴冷:“那么,是谁在你未及笄就将你嫁做他人?!就因为怕碍了那女人所生二小姐的大好婚配!”
“是谁当年在你夫君濒死之际你苦求上门却闭门不应?!”
“又是谁在你们夫妇遭先皇贬斥,居然当着满朝文武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最后是谁在你夫君最终荣耀后迫不及待的送来两个妹妹分宠?!”
“在他眼里,你不过就是她的一件物品罢了,又何曾真的把你当成掌上明珠!”
阮青篱最见不得她这般伪善的模样,恨不得把她脸上所有的淡然打碎,看着她也露出痛不欲生的模样:“如果不是最后你那夫婿龙陌离登上皇位,你看他会不会多看你分毫?!”
“再怎样,他都是你我的血脉至亲!”娉婷的手开始扶住地上的青砖,感觉自己的头烫的厉害,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模糊起来。
“血脉至亲?!”夹杂着强烈怨愤的冷哼声从阮青篱的嘴边溢出,她愤愤的看着仍然试图劝说她的女子:“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阮家是怎么对待你我二人的?!我们何曾从家族得到任何助力?!若不是命大,现今可曾会有在这后宫的一席之地?!”
“就算再怎样,你以为没有阮家你可以长这么大么?!这么多年衣食奉养,就算再有龃龉,你至少也要念着阮府的生养之恩!”阮娉婷气急攻心的说道,她知道这个庶妹一向受到薄待。所以她对她十分回护,可是,她却偏颇至此!
“生养之恩?!”阮青篱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冷冷的笑了起来,然后俯身在她的耳边说道:“姐姐,你根本就不知道吧,其实他们没有骂错!妹妹我,确实在阮府是个野种。因为——我本来就不是阮相的孩子!”
阮娉婷眸子诧异的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她竟然不是阮氏子女么?!
记忆中青篱是父亲外室所生,六岁才被接入府内,因为出身不好,所以进府就受到各种白眼。在大夫人的教唆下,甚至有府内的庶子庶女当面骂她野种。
却原来,她竟真的不是阮氏血脉么?!
“姐姐,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对自己亲族这般冷血?!”青篱的声音再度入耳,带出的是娉婷心内的惊涛骇浪。
“我娘本来早已嫁人,却被阮相看上,强纳为外室。要不是娘亲已经怀了我,早就自尽而死。即使这样,在大夫人知道我和娘的存在后,也借着我的出生月份与渐长的面貌挑拨着让阮相起了疑虑。”
“母亲素知阮相心狠,若知道这不是他的骨肉,我必死无疑。所以,最后为了我,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为示清白撞柱而死!”
“姐姐,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六岁入府,那是因为我娘那时已死!”阴冷的声音夹杂着刻骨的仇恨,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叙说着:“所以,不要怪我恨阮家的一切!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姐姐,你有没有见过有人在你面前活活撞死?!头都裂了个大洞,血和*迸裂,红红白白的混为一摊!我见过,而且,那个人还是我娘!”
阮娉婷扶在地上的手微蜷,听着这个凄冷到让人心酸的声音,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像以往一样轻拍她的肩膀想要去安慰。可是,冻僵的手已经不听使唤,加上又想到阮府的上下,手还是默默地扶在了地上。
“何况,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阮青篱看着她似乎已经支撑不住的模样,嘴角勾出一抹冷酷的笑:“阮娉婷,你以为你长跪不起就能勾起皇上的怜惜么?!除了你我,阮家上下早已被悉数监斩!”
“什么?!”胸腹间有什么翻滚着,让娉婷忍不住一阵长咳,竟生生的呕出几口血来。她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倒在泥泞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