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时候,忙完了插秧,燕默风总算是缓过口气,打发人送来了红彤彤的石榴,吴情笑言:“若是能看到石榴开得如火如荼,方才不复这闻到甜味被引来的蜂蝶。”
六月,暑气渐盛,谷中虽然比较凉爽,却也让人有些慵懒。
午睡刚醒,十五端着一盘刚从井底拿上来切好的瓜果摆在我面前,拣起几块吃了,丝丝清凉。
十五感受着吴情的惬意,摇头道:“大王子到是越来越在姑娘身上下了功夫,若是在大夏方还罢了,只是这北国的瓜果,我瞧着竟是比金子还要金贵呢。”
吴情手上的动作一停,不过片刻便又细细的吃了起来。
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葡萄满桂香。
又到了一年桂花飘香,吴情眉开眼笑的拈着一粒粒个头饱满,色泽浓重的葡萄放进了嘴里,只觉得入口甘甜。
“玉哥哥,十五,你们也来尝尝吧。”
吴情秉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在自己品尝了差不多半串的时候总算是想起了一个在教孩子们练武,一个在闲庭雅致的看着百姓秋收的人。
十五到还罢了,只是那些跟着十五一板一眼学着剑法的小孩子们一个个的时不时的拿眼睛唆着吴情手里的葡萄粒子,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口水吞咽的声音。
玉颜昭好笑的看着吴情拿起一粒葡萄极其诱惑的半吃半不吃的状态逗弄着那此孩子,闹得十五连课也教不好的时候,失笑道:“你呀,可真真是顽皮。”
吴情吐了吐舌头,然后极其大方的把自己面前那一盘葡萄拿了起来,道:“好了,十五,练了半天了,总该让孩子们歇歇,大伙吃点葡萄,然后才能更好的练习啊。”
说完就朝着二丫眨了眨眼睛。
小丫头最是机灵,不过还是不敢立马就跑出来,偷眼瞄了新老师一眼,见十五没有反对,便乐呵的首当其冲,接了吴情手里的盘子回身就招呼着小伙伴们一块吃了。
吴情啧啧赞道:“真是讲义气的好孩子。”
十五摇头叹道:“姑娘这哪里是让我教学生,分明是打闹吗?”
吴情却是不以为然道:“寓教于乐,十五,小孩子就该从玩中学习方能更快的记住。”
玉颜昭到是对这个新词觉得有趣,只不过十五教的是功夫,最是要扎实的打基础,摇头道:“若是在别的方面,这个寓教于乐还算有情可缘,只是这功夫上,若是底子没打好,只怕就耽误了。”
吴情不在意的笑道:“咱们只是让孩子们强身健体,又不是培养一只军队,干吗要求那么严?”
十五一怔,玉颜昭也是一愣。
片刻,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的确是他们太以以往的惯例为标准了,到是忘了这里是北国不是大夏。
这样一想,玉颜昭屈指算来,有些高兴道:“说起来,如今是九月份,再有一年左右,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十五也带了丝兴奋,毕竟这里不是家乡。
吴情脸上也露了笑容。
目光却显得有些迷离,那个人每个月总要偷偷来上两天,每次都诉不尽的甜言蜜语,而且知道有人每个月费尽心思的给她弄水果,更是狠狠的惩罚她。
吴情忍不住失笑,她们两个也不知道是谁折磨谁,其实她并没有在行为上拒绝他什么,可是每次那个男人都急切的扒光她,上下其手不说,更是极尽所能的缠绵,只是总会停在最后一步,如今两人的亲密已不是语言上能说的。
玉颜昭收起眼里的黯然,这几个月的变化他尽收眼底,还有那个人虽然每次都是悄悄的来,可以瞒的过别人,却是瞒不过他的眼睛,而且那个人临走的时候总会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他面前显摆一回。
想到这,玉颜昭除了苦涩,也有一丝好笑,两个大男人,都像冰山一般的脸孔,就是内心也不是轻易就能被暖化的,偏偏做的事情就像是小孩子打闹一般,争强好胜。
九月底,谷底已浸入层层寒意。
燕默风把新一季的皮毛冬衣提早打发人给吴情送了过来,虽然这一年来,燕默风来的次数有限,可是这种由里到外的关心竟是无处不在。
十五一件件的规置起来,大红羽纱面鹤氅、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氅、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披帛、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还有鹅黄色带竹子图案棉服、弹墨绫薄棉袄,下身配的裙子也准备了不少,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草绿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翠蓝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银白素缎冷蓝镶滚白绫棉裙、正红色牡丹大袖襦裙、紫罗兰色镶金线滚边素色褶裙,小件连荷包都准备齐全,百蝶穿花锦缎荷包、淡紫素纹香袋、海棠金丝纹香囊、扣合如意堆绣荷包各二十多个。
最后又把几双鞋单独放好,挑出三双在屋里和外头穿的鞋子拿到吴情的跟前,道:“姑娘且看,这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应该还能穿上几天,能在北国看到这样的绣功可是真不多见,瞧着样式到像是大夏那边传过来的,还有这双软缎绣花鞋在屋里穿着正好,大王子到是细心,这里面还夹了一层棉,就是在地上来回走,也不会凉着。”
吴情到是对十五手里另一双鞋比较有兴趣,自己抬手接了过来,笑道:“这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到是不错,记得去年过年换胡服的时候,就少了这么一双鞋来配衣服,这才是真正的绝配呢。”
十五淡笑道:“北国的服饰到是更适合会武的女子来穿,轻便利落,不比咱们大夏的服饰,变化多端最是琐碎。”
吴情到是想说现代的服饰更简单,穿着比基尼就有能出门的,只是这个时代就算是开放的**里面,只怕也没人敢那么穿。
十五收起了鞋子,瞧着那被堆得足有两人高的衣裳,啧啧赞道:“准是七王子把姑娘去年的情形跟大王子说了,瞧瞧这衣服的厚度,穿起来都堪比一头熊喽。”
吴情知道十五是在打趣她,不过她到不在意,在美丽动人与温暖可人之间,她还是选择以保暖为主。
十月中旬的一天早上,吴情眺望着远方,只觉得晚秋底澄清的天,像一望无际的平静的碧海;强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动着,宛如海面泛起的微波。
玉颜昭打屋里出来的时候,就瞧着吴情望着远处的天际发呆的样子,以为她又是想起了某人,算着日子,差不多又到了那人要来的时候。
“看来又要到了你缩在屋里的日子了。”玉颜昭慢慢的走到了吴情的身后,语气来带着轻松的调笑。
虽然玉颜昭去年过年的时候没在这,不过后来回来也听说了一些,再加上自打天冷吴情出屋子的时间确实又是短了不少,这才拿来调笑。
吴情收回了目光,盯着玉颜昭劝道:“玉哥哥若是回去也准备早些起程吧,不然过段日子更是冷的不想出门了。”
玉颜昭摇了摇头,道:“我让人给义父送信了,再说去年过年的时候就跟义父说好了,等你什么时候回大夏,我就跟着一块回去了。”
说完瞧着吴情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失笑道:“别愁眉苦脸的,我把你当妹妹,难得有机会陪着妹妹一块过年,若是今年再不把握,只怕明年就更没有机会了。”
玉颜昭忍不住想回了大夏就到了那个人的地盘,两人之间断不会再这般随意的见面了,或许见面已成了一种奢望。
吴情知道玉颜昭主意已定,这会劝过了,便也不再多提,而是细数着接下来的日子,听说今年的秋收,北国又得了不错的收成。
北国一向崇武,只是自打去年那个人进了朝堂,便引了许多文士交往,逐渐把文人的地位在往上提,那些原本极得重视的武将反而有些无用武之地之感。
十月末的时候,燕默晖带着自己的行李再一次进驻山谷。
马还在嘶鸣,燕默晖已经跑上了吴情的小屋,好在还知道规矩,在外头就嚷道:“哎,我说大夏的公主,你不会又猫冬了吧。”
吴情这会正歪在火炕上翻着书看,听到这动静抚额道:“这家伙怎么越挫越勇,我还以为今年冬天耳根子能清静几天呢。”
十五失笑道:“七王子能忍到现在,只怕大王子也费了不少的力呢。”
玉颜昭先从自己的屋子出来,瞧着七王子手里提着的食盒似乎还冒着热气的样子,失笑道:“七王子难不成一路拎着过来的?”
燕莫晖早就跟玉颜昭混熟了,而且从武力上来说,他也打不过玉颜昭,北国人就这点好,佩服勇士,因此对玉颜昭的印象极好,笑道:“这是宫里的御厨新研制出来的菜,我吃着不错,来之前就特意进了宫求了那御厨做了一道,只一样,这菜非得热着吃才好吃,一路上,我便让人在马车里点了小炉,上面做了砂锅,一直温着,好歹到了这还没冷下去。”
说到这,有些急色的敲着窗户道:“大夏的公主,在没在啊,快点吱一声。”
吴情和十五早就在屋里听到了燕默晖的大吼小叫,十五瞧着吴情的衣着也不必再换,便去开了门,道:“七王子可是千里送鹅毛啊。”
燕默晖有些得意的哼道:“能让本王子这般厚待的人也不多。”
十五侧身看着他挺胸抬头就像那斗胜的公鸡一般的进了屋子,直摇头。
玉颜昭也随后跟着进了屋子,在燕默晖身后笑道:“这小子虽说有些顽劣,可好歹有个好良心。”
这句话落,屋里已然响起了斗嘴声。
“哎,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把自己又裹的这么厚啊,这屋子里已经很热了,你也不怕把自己捂着火了。”燕默晖看着吴情在屋子里还披着大氅,把食盒放到炕边便拍着手乐了起来。
吴情极不情愿的哼了一声道:“有些人真是不开口瞧着人模人样的,这口一开,啧啧,只能算是人模狗样了。”
“你,你,你一个女人竟敢口吐粗话?”燕默晖抬着食指有些不确信的指着吴情说道。
吴情不在意的哼道:“怎么,没听过女人说粗话?”
燕默晖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强调道:“你们大夏不是礼仪之邦吗,你们大夏的女人从小不就学的《女则》《女戒》《女训》吗?”
北国的女人偶尔说两句粗口并不足为奇,只是大夏的女人不都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吗?
不得不说,吴情又再一次捣毁了大夏女人在北国男人心理的印象。
吴情嗤道:“人云亦云,还以为七王子这般率真的人,该是有着自己真知灼见的,没想到却是这般的,真真是……”
燕默晖头一次被别人说成率真,到是觉得与自己瞒相配的,很是有些受用的昂起头道:“本王子才不是人云亦云呢。”
玉颜昭进来就瞧见燕默晖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心理暗笑,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刚才还剑拔弩张呢,这会就被顺了毛。
不得不说,燕默晖赶到的时候非常合适,正是要吃午饭的时候,再加上那食盒里的菜这会还冒着热气,吴情有些被勾起了食欲,脸上的笑容也就恬淡了许多。
笑道:“十五快去拿了碗筷过来,七王子给咱们送饭来了。”
得,这么一会,燕默晖又成了送饭的了,刚刚风和日丽的面容又变成了晴转多云。
虽然很想咬牙切齿的还击回去,可是瞧着吴情那一副嘴谗的样子,又忍不住哼道:“本王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你这个女人计较。”
说罢竟是亲手上前打开了食盒,一股辣辣的香气便飘了出来,吴情只瞧着一大海碗的汤上面,飘着红通通的辣椒,底下是何景观已不重要,就只这卖相就十足了,尤其是这样的季节,吃上一口,保准是浑身舒爽。
十五的速度也快,炕桌都是现成的,只需摆了碗筷就好,七王子没来的时候,自是三人在一处吃饭,这会儿也是习惯性的拿了三副碗筷。
正好二丫娘也把她们的午饭送了上来,几道菜凑在一处吃了正好。
燕默晖也没多想,三副碗筷,自己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一边,感叹道:“我还是上回宫宴的时候吃过一次,王兄当时就说这样的菜,冬日吃来最是舒爽,瞧瞧,我多够意思,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看看,便给你送来了,说吧,要怎么谢我。”
吴情瞧着这位兄台实在没有相让的意思,摇了摇对,无奈的看着十五,道:“十五怕是还要再准备一副碗筷啊。”
十五笑着点了点头,自去再拿,玉颜昭已然被吴情让着坐了下来。
吴情已然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在碗里,细细的品尝起来,好久没有吃这么辣的食物了,这会初入口,别的菜都没品出味来,满口就只有一股子呛鼻子的辣椒味。
一下子眼泪都被辣了出来,止不住的呼着气道:“真好吃。”
玉颜昭好笑的瞧着吴情的样子,连忙送了杯茶水,道:“瞧瞧你这丫头,即使是再好吃,也不能让自己的肠胃受罪吧。”
吴情接了茶水还没及说话,燕默晖就哼道:“玉大哥,你哪里知道,她呀,是被我的诚意感动的要哭呢。”
呸,吴情心理哼道:就这么一道菜就想感动姐儿,真是玩笑。
玉颜昭是南方人,一向不食辣菜,自然对这道菜是敬谢不敏,因此一桌上,除了吴情和燕默晖时不时的伸两筷子,十五和玉颜昭却只吃二丫娘送来的菜。
待到最后,吴情和燕默晖都被辣的眼泪狂飙,好笑的是两人还互相取笑起来。
十五麻利的收拾了饭桌,才小声跟玉颜昭道:“这下知道我没说错吧。”
玉颜昭也瞧着两人像小孩子一般争抢的样子,连连点头笑了起来。
待一巡茶过,燕默晖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拍头道:“我光顾着跟你显摆这个菜了,还忘了给你带了几件衣裳呢,知道你怕冷,我就让府里的针线多做了一些,你不知道,我那府里新从大夏聘来个绣娘,手艺了得,尤其是做月华裙,极漂亮,这次我要来之前就与她说了,让她给人赶制出一件来,这会让人给你拿来你瞧瞧。”
外头没有候着的小厮,十五只好多跑了一趟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包袱,炕上的桌子被玉颜昭撤了下去,十五进来的时候就把那个包袱放到了炕上,燕默晖直接就扔到了吴情面前,道:“听说你眼光不错,快帮我看看,那个大夏的绣娘有没有呼悠我?”
吴情其实到不怎么在意一条裙子,再说她穿衣服像来都简单,不喜欢太过繁复的东西,除非是必要的场合需要,否则从来不喜欢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不过这会瞧着燕默晖眼里的热切,还有小孩子等着夸奖的祈盼,心理失笑,少不得就要满足他的心思。
索性便坐直了身子,自己扯开了包袱,便把里面的裙子展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