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是让人欲罢不能毒药,一旦服用,便不可以停下来
眼见部下的态度,李贞不露声色的将众人打发出去,唯独留下了裴守德一人。后者见越王屏退众人却单单留下了自己,心中却也明白了李贞的用意。于是便单膝跪在地上,拜道:“末将前日承蒙王爷开恩免死,而今生死存亡之际,当为王爷效死命!”说完,微微抬头看了看正高坐在帅案之上的李贞,眼里尽是狡黠。
“本王前日要将你处死,也是为了大局着想。难得裴将军如此深明大义!”闻听裴守德此话,李贞连忙激动地走下帅案,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裴守德,动情的叹道。接着,低声说道:“眼下妖后的大军势大,我军困守上蔡孤城恐怕也于事无补,明日你与本王一同撤往州城再做打算。”说完,还特别嘱咐后者万万不可泄露消息。裴守德连连点头,然后悄然下去准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贞的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怪笑。
第二天,上蔡城外。
此时的天已经微微发亮了,朦胧之中,越王李贞的一小队人马已经悄然离开了危机四伏的上蔡城。自前夜自己破釜沉舟的将琅琊王李冲兵败身死的消息透露出去,进而观察了手下众人的反应之后,李贞便感觉到上蔡城中已经不安全了。此刻自己的身边,除了他贴身的一些侍卫亲军之外,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裴守德了。
“守德,为何只有你一人随本王离开上蔡?”李贞见到他孤身一人却未带上家眷,有些惊讶的问道。
“末将身负王爷重托,怎能将消息败露。王爷不必担心,末将孤身一人,父母早已谢世多年。”说完,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这倒是让李贞的心中有些意外。
“好,守德,等我们到了州城之中,本王便将爱女良乡县主许配与你!”
“多谢王爷······”
话分两头,此时的朝堂之上,洛阳城中。武则天正在为越王之乱甚为烦恼。虽说山东的琅琊王李冲此时已经兵败被杀。但是博州距离洛阳路途较远,虽然有**但也不至于快速影响到京畿重地。但是越王李贞的作乱却是发生在豫州,距离洛阳实在太近。一旦处理不好,恐怕会酿成大祸。因此武则天这才显得有些心烦意乱。恰在这时,他的另一位侄儿武三思悄然来到了上阳宫中,手里正拿着一样东西。
一直在武则天身旁的上官婉儿早已瞧见他的到来,便轻轻提醒了一下此时正在若有所思的天后。武则天这才回过神来,果然,武三思正拿着一封信件匆匆而来。至于这封信件,却是武三思从铜匦之中取出来的一封告密信。没错,正是那一日小寒投入铜匦北向“通玄”口中的那一封。
“启禀天后,臣侄今日在铜匦之中发现了这样一份告密信。”因为是在后殿之内,武三思只是微微欠身,倒也不算是对武则天不敬。
“喔?铜匦之中又有新的告密信投进来了?”武则天闻听此话,便打起了几分精神,开口说道。而上官婉儿忙从武三思的手中接过那封告密信,恭恭敬敬的捧到了武则天的面前。在此过程中,面对秀美绝伦的上官婉儿,同样身为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却显得彬彬有礼,和当日武承嗣的表现比起来简直完全不同。只不过,这一份权力前的谦恭有礼,却让婉儿的心中有了一丝危险的感觉。
“这是几年前徐敬业作乱的事情了,怎么现在倒有人跳了出来?”武则天打开了当日小寒投入铜匦之中的告密信,看似随意的问道。不过婉儿却是知道,天后的心中早已有了计算。而且更对此次武三思献上的这封告密信感到非常高兴。这样一来,武则天说这番话的用意就再明显不过了。
闻听天后这看似不经意的话语,武三思的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昔日天后临朝,便有徐敬业等逆天作乱。虽然被朝廷大军迅速平定,想必依然会有一些人在暗中秘密行事,意图再度作乱。而近日琅琊王与越王再度反叛,只怕其余的李姓宗室心中不免有不臣之心呀。若是再如这告密信中所说的那般随便找一些人顶罪,只怕几年之后那些真正的叛逆还会再次犯上作乱。”说完,武三思微微低下了头,静静的站立在一旁。
“好毒的计策!”上官婉儿心中暗道,瞬间便已经听出了武三思的话外之音。难道天后真的要将李唐宗室屠戮殆尽吗?她的心中想起了此刻被幽禁在深宫之中不得自由的那位皇帝李旦,甚至于那位早已被迁居房州的庐陵王李显,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和窒息。不由得身体一晃,手中的绢子悄然滑落。
“婉儿,你怎么了?”看到一向稳重的上官婉儿这般神态,武则天有些好奇的问道。婉儿连忙解释道是自己偶然间出了神,这才失落了绢子。神情同往日大不相同。武则天看在眼里,却并没有继续深究。也没有对方才武三思的那一番话做出任何评价,而是挥了挥手,示意武三思可以退下了。后者这才缓缓退后,离开了上阳宫中。此刻的武三思知道,天后虽然并没有对自己的看法发表任何意见,心中却早已计划好了一切。而他自己,也成功的在自己的这位权势滔天的姑母面前留下了好印象。想到这些,武三思的心中不免一阵得意,但和武承嗣的喜形于色相比,他的脸上却没有显现出丝毫的情绪,亦如往昔般平静。
而在上阳宫中,武三思离去之后,武则天将手中的那封告密信轻轻放在桌案之上,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宫门沉默不语。一旁的上官婉儿见天后似有心事,自然也不敢多问。顿时,整个大殿之中一片沉寂。
“哎······”突然之间,武则天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一旁的上官婉儿说道:“婉儿,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话?”话毕,看着婉儿的眼神之中似乎透着一阵无奈与悲凉。婉儿心中一凛,因为她自从跟随在武则天身边协助她以来,还是第一次从她的眼神中看到这些略显柔弱和内敛的感觉。要知道一直以来天后在百官群臣的面前都是一位真正的强者,无惧一切的雄主。
上官婉儿的内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心中顿时觉得不应该将方才自己心中的那番想法对眼前这个人隐瞒。深宫之中,人心原本难测。而遇到愿意在自己面前袒露内心深处那一份柔弱的人,又如何能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呢?何况那个人还是当今天下真正的掌舵之人。
“启禀天后,婉儿不敢隐瞒。方才听完武三思大人的那一番话,心中是在为皇帝陛下和庐陵王殿下担心。”说完,婉儿轻轻的跪在地上,低着头怯生生的望着武则天那一双眼睛,微微有些动容。而武则天眼中的那一抹柔弱并未消失,而是一脸慈爱的望着此时跪在地上的上官婉儿,微微欠身将她扶了起来。
“孩子,本宫在你的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不讲骨肉亲情的恶母吗?”武则天不禁微微摇头,无力的叹息道。上官婉儿连忙说道:“婉儿不敢如此品评天后。”武则天微微一笑,略有些苦涩的说道:“你不必如此慌张,本宫知道你的担心。可是你又何尝明白本宫此刻心忧何事呢?”说完,略有些无力的靠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一副思索的模样。
“婉儿心下明白,天后一定在为越王之乱感到头疼。若是不根除叛乱的种子,只怕将来还会有更大的动荡。”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听罢此话,武则天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婉儿呀,你现在琢磨事情的样子和当年的本宫越来越像了。”说完,微笑而又慈爱的看着她,婉儿忙称不敢。话音未落,武则天接着说道:“可是你这次只是猜对了一半。”
“喔?只是一半么?”婉儿心中疑惑,嘴中小声的说道。武则天顿了顿,接着说道:“就眼下的情形来看,朝堂之上弱主强臣,本宫若是不出面,只怕皇帝仍旧会大权旁落,亦如当年高宗皇帝初登大宝之时一般。再者,各地的李姓宗室见皇权势弱,难保心中不会有其他不臣之心,一旦借机以诸如前汉景帝年间的‘诛晁错,清君侧’的借口起兵作乱,只怕本宫与皇帝这孤儿寡母的身家性命都不在自己的手中了。”说完,眼神之中的柔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亦如往常一般的坚毅和果敢。
听完这一番话,婉儿这才算是明白了天后心中的难言之隐,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顿时,心下大安。
“或许,我该去看看皇帝陛下了。”婉儿如此想着。
朝堂之上,局势已然是如此复杂了,可武则天却还没有想到,除了自己已经明确知道的那些对手之外,还有一股更加危险的力量尚在蛰伏之中,虽然此时的他们还很弱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