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和安朵各怀心事,但都希望明贤能苏醒过来。
一柱香、两柱香、三柱香工夫已经过去,屋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安朵似已等得不耐,有些不放心地推开虚掩的门,正巧见水夫人只着一件薄薄的轻纱,近乎赤裸地,双掌紧紧贴在明贤的背上,娇喘吁吁,神情很是辛苦;而明贤也赤裸着上身,紧闭着双眼,两人均是满头大汗,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
安朵瞧得有些失落,默默地退了出来。
武后忙不迭地走过来,低声地问道:“朵儿,他们怎么样?”
“嗯,还在治疗当中!”安朵闷闷地回答。
如此等候,又过了盏茶工夫,才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后走出疲惫不堪的水夫人,她的衣衫已经湿透,发丝凌乱,脸色憔悴,但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看这样子,已经大功告成了。
武后和安朵不约而同地迎上去,大声地问道:“怎么样了?”
“嗯!”水夫人转过脸去,朝屋里努了努嘴,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两人急切地向屋里走去。
床榻上,明贤平静地躺在那里,有节奏地呼吸着,嘴角似有若无的微笑,脸色也渐渐转成比较正常的嫣红色。
“明贤,明贤!”安朵握住他的手,忍不住大声叫道。
武后也十分急切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此时,闻声而来的李虎、修文、修武,锐儿、太医们以及昭华殿里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挤了进来。期盼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明贤的身上。
而明贤,终于也在这千呼万盼的期待里,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苏醒过来的明贤,首先看到的是一屋子的人;被意识唤醒的思维里,他终于再次见到魂牵梦萦了千百遍的人儿,以及那个既熟悉又亲切,却又感觉陌生的女人。
“明贤,你终于醒啦!”安朵禁不住狂喜地拥抱住他,眼睛里热泪盈眶。
“嗯,朵儿!谢谢你救了我!”明贤看了看一屋子的人,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笑,说道。
“噢!你得感谢水姐姐,是她救了你!”此时的安朵沉浸在喜悦里,对水夫人的敌意明显减轻了许多,这也让旁边的水夫人终于舒了口气。
“嗨!贤儿,你终于醒了!可把哀家担心死了!”武后如释重负地笑笑,眼里隐隐有感动的泪花在涌动。
“草民——”明贤犹疑着,说道:“草民该死,害太后担心了!”
“没呢!醒了就好!回来就好!”武后显得有些激动,语音也带着颤意。
两人四目相对,百感交集,却碍于众人在场,神情颇不自然。
旁边的安朵看这母子俩,似乎有许多体已话要说,赶紧回眸四望,低声地对一干人等说道:“噢!殿下才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你们先下去吧!”
“是!小姐!”刹那间,所有人都撤得干干净净。
到最后,安朵也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房门。房间里,只留下明贤和武后两个人了。
武后这才真情流露,把手搭上明贤的额头,柔声地说道:“贤儿,这些年来,真苦了你了!”
明贤也恍若隔世,神情略显激动地说道:“还好!有朵儿照顾,孩儿在宫外生活得很好!只是时常思念父皇,母后!”
“唉!其实哀家一直后悔,当年这么做是不是个错误!如果先皇去世,由你继位,会不会比你的弟弟们做得更好!那样哀家最起码也不会背上这些骂名了!”
“母后千万别这么说!孩儿一直都很理解母后的苦衷,也一直都很钦佩您的能力,徐敬业这帮人的叛乱,只是他的私心作祟,现在自始恶果,母后又何必耿耿于怀?”
“其实哀家并不是霸占住权利不放,实在是放不下呀!你也知道你四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朝政之事,根本毫无兴趣。我失去了弘儿,又间接的失去了你和显儿,真的不想再因为朝廷里的这些事,再失去旦儿。你明白吗,贤儿,哀家一直都深爱着你们每一个!”
“贤儿明白!”明贤看着她,内心里涌动着暖暖的感动。不管她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他都愿意去相信她此刻的真诚。
因为,她毕竟是他的母亲!亲生的母亲!
大殿里,安朵和水夫人,两人四目相对,久久不言。
良久,才听见水夫人低低地说道:“萧凌天,是我的父亲!”
“呃?”闻听此言的安朵大吃一惊,条件反射似地问道:“那你和萧一然,是兄妹?”
“嗯!”水夫人默默地点点头,又说道:“准确地说,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那你为什么不姓萧?”安朵有些纳闷地问道。
“我随母姓!”水夫人似是再也不愿说起,那些伤心地往事,却又不愿安朵有所误会,顿了顿,又说道:“当时我刺明贤的那一剑,是为了替萧凌天解围!虽然我恨他,但我不能不救他!”
安朵听得内心一震,没来由地涌起歉疚之情。
于是低声地道着歉:“水姐姐,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水夫人苦笑了下,笑得那么萧瑟那么苍凉,“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事实上,我的确伤害了他!如今,我不欠他了!”
“你很爱他?对吗?”安朵强忍住内心的酸楚,勉强地问。
“嗯!我很爱他!但他并不爱我,他爱的始终是你!所以,我已经选择退出!”水夫人说得伤感,却斩钉截铁得有些过份。
“姐姐——”安朵忍不住叫道,叫了之后却发现根本不知道想说什么。
“妹妹!”水夫人爱怜地拍着她的肩,一副了然一切的神情。
“对不起,姐姐!”安朵终于说出了她要说的话,心里好受多了。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所以,什么都不要说!”水夫人强忍住内心的痛苦,脸上居然是温情的微笑。
安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若有所思地问道:“水晶球的秘密,你知道么?”
水夫人顿了一顿,长长的睫毛眨动了几下,惊愣地反问道:“水晶球真的在你手上?”
“嗯!”安朵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水晶球真的在她手上。那是她刚搬来洛阳不久,无意中在武后的寝宫发现的,顺便讨要了过来,此刻就在她的昭华殿内。
“那你在扬州说的话也是真的么?”
“当然!我不想无休无止地卷入这场恩怨,因此想找你的父亲把这事作个了结!”
“呃!你想怎么了结?”水夫人抬头看了看她,有些不相信地问。
“请你父亲解散江山阁!”安朵很是慎重地说道:“如今天下太平,四海通和,大唐从建立发展到现在,已经越来越繁华,也越来越深得民心。如果真要继续纠缠,受苦的仍然是老百姓!就像此次的扬州兵变,声势不可谓不大,却仍然由义军的大败而告终,如此的徒劳无功,有意义吗?”
水夫人听得频频点头,沉默半响之后却说道:“萧凌天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他绝不会轻易退出的。因为这不但是祖辈的遗愿,也是他自己的心愿!”
“可是我知道,你们这样做,根本是以卵击石!如今大唐正值鼎盛时期,起码还得再存活一百多年呢!”
“呃?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水晶球的秘密之一,就是能穿越过去未来,我就是从千年后的世界里,穿越到了这里!”安朵已经打算把事情和盘托出了。
“啊!”水夫人惊异得瞠目结舌,张大的嘴巴再也合不拢来,“你的意思是,你跟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嗯!我比你们晚了一千多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一点都不相信!”水夫人被骇得“蹬蹬蹬”地退了好几大步,嘴里一迭声地说道。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但事实的确如此!”安朵看着她,无奈地说道。
水夫人定了定神,终于犹疑地问道:“那水晶球,真的有这种魔力?”
“当然!不信你去问你的父亲!她应该比我知道得更清楚明白!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地谋害于我了!”
水夫人想了想,说道:“好!我会把你的意思转告于他,至于他要不要来,那就不在我的掌管范围之内了!”
“他一定会来的!”安朵自信满满的说道。
水夫人闻言,深深地再看了她一眼,又无限眷恋地望了望明贤的房间,终于黯然地离去。
明贤,终日养在深宫,很少出来走动,身体也恢复得很快。
武后临走,已是再三交待,不能让贤太子殿下在世的消息,传出宫去;那天在昭华殿出现的所有人员,一律被下了禁口令。因为她需要时间,给明贤一个合适的身份。
水夫人那边,也很快传来了消息。
萧凌天等人,会在七日之后的月落黄昏,约在洛阳西街的龙门祠相见。
安朵与明贤一商量,决定趁此机会,把江山阁的余孽一网打尽。于是,也在做着周密详尽的布署。
十一月二十七日的黄昏,有着丝丝儿的风,不冷,却给人冬天的感觉,洛阳西街龙门祠。
萧凌天果然很准时地出现在这里,他手下的四大堂主,除了王宁儿不在,其他三位都悄然立在他的身边,另外还有萧一然和水夫人两兄妹,以及侯二和一个清瘦的少年。看来,已经是精锐尽出了。
同时,他还带着早已杳无音讯的狄仁杰。
安朵在一大批羽林军的重重保护之下,安然端坐于马上,她的身边站着面蒙黑纱的明贤。然后与萧凌天隔着五十米的距离,遥遥相对。
“哈哈哈!哈哈哈!安小姐,咱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萧某闻名已久哪!”萧凌天那粗犷豪迈的笑声带着他一贯的霸气,徐徐地传进她的耳膜。
然而安朵也不示弱,稍微清了清嗓子,清丽的语音顿时响切全场:“呵呵!萧阁主真是太抬举我了!偶一个后生晚辈,能让萧阁主如此记挂,心里实在是感动至极!感动至极!”
“同时萧某还知道,安小姐不仅是狄大人备受宠爱的义女,同时还是武太后身边的大红人,令郎更是有福气,居然成了代王李弘的继子,封了王爷!所以,安小姐的身份,才这样让萧某记忆深刻!”
“呵呵!好说!好说!萧阁主如果有诚意与安朵一谈,请先把我义父送过来,好吗?”
“当然,这是应该的!其实我们对狄大人一直很照顾。那日他在王爷府上不甚晕倒,实在是个意外!意外哈!不过后来我们请了好多大夫,都无法根治狄大人的宿疾,因此才拖延到今天!如今亲手交到安小姐手里,萧某自是放心不过了!”
这萧老头的确能说会道,像他这样一阵胡言乱语,死猪都会被他说活。
安朵尽管心里有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居然还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义父他老人家年老体弱,不像你们练武之人那般身强体壮,这次病发,实在是多谢萧阁主照顾了!安朵作为晚辈,在此先行谢过了!还请萧阁主再次高抬贵手,把义父送过来才是!”安朵说完,居然真的跳下马来,遥对着萧凌天深深地福了一福,神色一片至诚至性。
这一招大出萧凌天的意料之外,他本来还待继续跟她谈谈条件,再决定要不要把狄仁杰送过去。可是这样一来,他就再不好意思把狄公扣作人质了。
因此,极不情愿地朝手下挥了挥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听安朵小姐的,先把狄大人给送过去!”
他手下弟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只得把狄公搀扶着,急速送到安朵面前。这边自有羽林军接回狄公,安顿在马车里。
狄公仍然昏昏沉沉,毫无所觉,任由他们搀来扶去。
安朵当然知道,狄公的剧毒未解,因此才会这个样子。但她相信,等此事处理完毕,水夫人一定会帮她医治好狄大人的,所以并不着急。
于是嫣然一笑,说道:“谢谢萧阁主!既然萧阁主这么通情达理,朵儿也实在不好意思拐弯抹角了!咱们这就切入正题吧!”
“哈哈哈!安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爽快!爽快呀!”萧凌天大笑完毕,忽然面色一整,语气较为严肃地说道:“既然安小姐主动提出是为水晶球一事,那么萧某也厚着脸皮,冒昧地向安小姐讨要了!”
“呵呵!安朵知道,这水晶球对于萧阁主来说,实是有着特别重要的含义。因此也极愿意送个顺水人情。但是萧阁主应该知道,凡事都是有条件的!”
“呃!当然,就不知道安小姐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肯完璧归赵!”
“呵呵!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水晶球实是隋朝皇室之物,后来被杨妃带到了大唐,几经辗转,最后被贤太子殿下获得,从此藏于深宫,久不问世!为何,萧阁主口口声声说它是贵派之物呢?”
“唉!安小姐有所不知!”萧凌天长叹一声,徐徐地说出另一个因由来,“这本来就是宇文世家的祖传宝物,当年宇文将军的妹妹嫁给了文帝,宇文老太爷就把这件宝物作为陪嫁送进了皇宫,只可惜怜妃死得太早,根本未悟透这中间的秘密,就已经撒手人寰……”
这番话说出来,安朵忍不住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个插曲,于是若有所思地问道:“那萧阁主又是怎么知道这水晶球的秘密呢?”
“宇文世家有本祖训,其中专门记载了关于水晶球的秘密,老太爷临死前,把这本书传给了宇文将军!其目的当然是希望他能够从妹妹手里,拿回那件宝物。但他还没来及行动,就已仙世,临死之际,留下了这个秘密,也留下了兴复大许的责任!后来,我父亲又告诉了我!”
萧凌天侃侃而谈,丝毫不避讳他要推翻大唐的野心。
“你苦苦谋害贤太子,为的就是里面的宝藏?”
“当然!萧某要的就是那宝藏!至于什么穿越时空,萧某可没那兴趣!”
“可是我有!”
“呃?萧凌天看了她一眼,神情很是惊异地问道:“安小姐这一世里尽享荣华富贵,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怎么,难道不可以吗?”安朵秀眉一扬,冷然回道。
“哈哈!可以!”萧凌天干笑两声,接着说道:“既然咱们爱好不同,那就各取所需,这样最好不过了!
“可是,有一个人不会答应呢?”安朵笑笑,说道。
“谁?”
“你瞧瞧那边是谁?”安朵手指往右边一指,说道。
萧凌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右边的房梁下,不知道何时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大片,估计也有百十人之多。亏得这龙门祠的建筑牢固,否则岂不把房梁压垮。
再一细看,领头的正是扬州事件中合作过的李仁王爷。
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凌天蓦的一愣,瞬间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他们的陷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