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无法再想下去了,因为这个遐想让他有些后怕。但他必须强迫自己遐想下去,因为只有找到下毒的线索,才有办法解救安朵他们的怪病。
于是,他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绢帕,把瓶子整个的包起来,再小心地放进袖袋里,这才若无其事地溜出了茅厕。
由始至终,他的左手一直捂着鼻子,直到出来好远,才放开了手。
“怎么,怀英?你怀疑这茅厕有问题?”武后弱弱地问。
“嗯!微臣一直觉得那种香味好生奇怪,所以才不得不慎而重之!”
“你怀疑太平?”
“不,所有进去过的人都值得怀疑!也许下毒的人并不是公主殿下,恰恰是因为知道公主殿下要来,所以才趁机下手,其目的就是为了栽赃!”狄公说得缓慢而沉重。在未明真相之前,他不愿意深度怀疑任何一个人,何况怀疑对象的身分是公主殿下。
“哦!这还差不多!平儿即使再不懂事,也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听了狄公的话,武后总算长舒了口气。
这时庆喜公公和宫女们已跟了过来。
庆喜搀着武后,宫女们携着锐儿和隆基,一行人往昭华殿大厅而去。
武后因为没了太平的顾虑,处理起来也放心多了。
只见武后微侧了侧身,缓缓地对身旁的狄公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哀家请你回来,就是要你好好的彻查此事!”
狄公赶忙离座起身,微躬着答道:“好,微臣谨遵懿旨!”
这时,安朵和明贤稍微有些好转,似乎是挣扎着起来,分别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颤微微地向大厅走来。
“朵儿,贤儿,不好好躺着养病,出来干什么?”武后有些心疼地责备。
安朵露出一个虚弱地笑容,但足以安定人心,缓缓地说道:“没事的,太后,有些事情,朵儿想单独跟义父谈谈!”
“呃?什么事啊?连哀家都不能听!”
“没什么,就是一些案子的线索,太后日理万机,烦心劳累的事也太多,既然此事已经交由义父处理,那就由义父全权打理吧!”
武后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了揉发困的眼睛,眸子里露出会心的微笑,说道,“嗯,说得也是!哀家这几天确实折腾得够呛的!怀英,你回来就好啦!哀家也可睡个安稳觉啦!哈哈哈!庆喜,咱们走!”
“太后起驾回宫——”随着庆喜地尖叫声,一行人陆陆续续地跟在武后的后面,回了太初宫。
的确,这几天以来,武后整日吃不好睡不好的,焦心得很。
盼星星盼月亮,狄公终于在关键时刻回了宫。顾不得安寝,她不得不连夜召见狄公,并一同示察昭华殿。现在,她已经把这副重担压在了狄公身上,她相信凭他的智慧和能力,一定能给她个满意的答案。
因此,她这天晚上睡得特别安稳。
昭华殿里,他们已经移步到了书房,桌上灯光如豆。
安朵和明贤撑着虚弱的身子,斜斜地倚在软榻上,他们现在的意识还算清醒,于是跟狄公汇报着近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一切。
从锐儿的失踪以及上次隆基殿下的中毒开始,说到目前的状况,以及前几天太平送给武后的礼物驻颜丹,包括她调包的事儿,都一五一十地说给狄公听了。
狄公真没想到,他外调之后,宫里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不由得更是唏嘘不已。
“朵儿,听你的意思,你怀疑公主殿下在王宁儿的唆使下,已经跟越王联手,意欲再掀夺权风波?”
“嗯,不是怀疑,现在应该说是肯定了!明贤曾经因为锐儿的失踪,夜探过驸马府,曾亲眼瞧见锐儿跟一个蒙面女人呆在一起,太平跟她很是亲密。然而锐儿回宫后,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偏偏太平说是受人要胁,不敢在规定期限内送锐儿回宫,这本身就是疑点!”
“嗯,的确可疑!”狄公听得频频点头。
“唉!我千算万算,只想当然地以为他们会对太后下手。却没想到,他们的这个夺权计划里,居然也把咱昭华殿全部算计了进去!”
“既然你对公主殿下起了疑心,那为什么不防着她点儿呢?”
“朵儿其实一直都有留意到她的一举一动,但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茅厕里下毒!”
明贤在一边也插上了嘴,说道:“我想,这一定是王宁儿的主意。要不,就平儿那点脑子,只怕还想不出这么绝妙的主意!”
“嗯,也只有她,才有那么大的野心,势必要掀起一番风浪来!”安朵这次算是对她彻底死心了。
“对了,朵儿,你刚才说越王会在近日起兵于豫州?”
“是的!不是九月,就是十月!现在公主殿下的这些行动,就已经是讯号了!”
“唉!朝廷多事之秋哇!”狄公颇为感叹地说道。
“对了,义父,您对太后称帝的事,怎么看?”
“我还是那句话,一切以黎民百姓为重!以太后的魄力和治国经验,她的确能够担当此等大任!但如果从朝纲伦理来说,由她出面直接主政,又似乎不妥!”
“难道义父也介意她是女人?是女人就不应该抛头露面,与男子一较长短?”
“当然不是!但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赋予了男性更多的社会地位和社会责任;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个好男人,做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如果非要争名位,争地位,势必要付出比男人更大的代价!”
“可惜太后并非常人,她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并不仅仅是靠运气,更多的是她的勇气和决心,以及她伟大的胸襟和气魄!”
“呃?朵儿,你似乎很赞成太后称帝?”狄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有些意外地问道。
“依如今的情势,太后称帝是必然也是必须的选择!否则,像这样的兵变势必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可是,如果不是太后从中作梗,阻挠了陛下主政,事情也不会演变至此?”
“义父,您觉得陛下会是个好皇帝吗?”
“好皇帝谈不上,但如果由最得力的大臣辅政,相信也不会乱到哪里去!最起码没有这么多的是是非非!而宗亲王爷们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感态度!”
“狄伯伯既然有此想法,当初为什么不竭力阻此太后?以太后对您的信任,也许会听您的劝也说不定呢!”一旁半天不语的明贤忽然开了口。
“唉!先皇驾崩之时,朝廷正处在忧外患之中,情势非常复杂,一个处理不好,势必动摇大唐国本。废帝好大喜功,急于组建自己的人马,树立威信,但却被有心人士利用,以致自取其辱;陛下又忧先帝之死,既无治国经验,又无理政之心。太后毕竟跟先帝联手处理朝政多年,积累了多年的人脉关系!不只是国内事务离不开她,就算是与邻邦建交往来,也需要她从中涡旋,一时之间岂能轻易退居幕后!所以,当时我是极力赞成太后主政的!”
“可是现在,您为什么又要反对呢?”
“因为,太后的好些政策,已经违背了先皇的遗训,有损我大唐威仪!”
“这怎么说?”
“比如,她广设告密箱,她的酷吏制度,陷害了多少忠良义士,又让多少阴险小人借机爬上高位,作威作福。还有,她眷恋男宠,公私不分,这都已经成了民间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唉——太后——她有些地方实在做得过分!”
狄公满脸的痛惜之色,神情也是少有的激动。
“噢!太后这些年,是做了不少错事,朵儿以后会尽力规劝她!义父,您老人家也请不要过分忧心!事在人为!”
“唉!如果贤殿下还在就好喽!那可是个很好的帝王之才!”狄公禁不住又是一叹。
明贤躺在一边,只得默默地听着。他早已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各种议论,当然能够做到笑而不语。这些本来与他有着密切关系的事情,如今却像是别人家的事一样,在他心里已激不起任何涟漪。
“咳咳!狄伯伯,以您的医术,能够看出我们中的是何种毒吗?”为了避免继续这一话题,明贤赶快问及另外的事。
“没有!我所学的,不过是一些救急之法!虽然对毒素也有些研究,但实在没有查出,你们身体中的何种毒素!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了!”
“我敢肯定,宁儿一定还在驸马府!只可惜,明贤无法行动,否则立刻把她抓来,逼她为我们解毒!”安朵越说越气氛,声音也越来越高。
“朵儿,你先冷静一点!如果王宁儿这么容易就会吐露真象,那又何必大费周章地给你们下这种毒?我看,她的目的只是要阻止你们行动,却并不想要你们的性命!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种毒也许并没有什么解药,但会有一个期限。只要期限一过,毒性自解,仍然像平常一样活动自如!现在最关键的一点,他们到底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难道仅仅是越王的起兵吗?会不会还有更历害的杀着?以我对王宁儿的了解,她既然创造了这样的机会,就一定会有更妙的招数!那么她所倚仗的又会是什么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