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月去后,剑灵烟摇头一笑,不无无奈道,“现在只剩下一途了。”
柯灵秀道,“波澜台。”
剑灵烟点点头道,“向前水镜夫人心情不好,水镜先生为此烦恼,如今应已平复不少,我们可去见一见他们了。”
柯灵秀转又跟身边的丘答伊和屠名道,“答伊,屠名,你们回落叶门看看有没有习掌门的消息。习掌门与水镜先生交厚,对我们很有帮助。”
丘答伊和屠名依言回落叶门。
路上,屠名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忽然转头道,“嘿,大师兄啊,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丫头了吧?”
丘答伊闻言停下,肃道,“我没空。”
屠名吐吐舌头道,“哎呀,我只是好奇嘛!大师兄做什么我都支持。”
丘答伊又开始走,“打你呢?”
“一百个支持啊!”屠名拍起手来,又笑道,“你打我,我就打你,让你越打越痛快!”
丘答伊忽也笑了,道,“你少贫嘴。”
“嘿嘿,这就难咯!”屠名嬉皮笑脸道,“玩笑归玩笑,话说回来啊,我看那个丫头对洛大哥可以说是痴迷了,有点傻…”
“你怎么说话!”
“诶诶诶!”屠名见丘答伊生气,但觉造次,连连摆手道,“我的意思是她因痴而傻,不是说她脑子…”
“你再说!”
“哎呀!我不就想说很难再有人能闯进入她心里了嘛!…”
屠名情急脱口,委婉全无。
丘答伊一怔,却不自欺欺人,回道,“是。”
屠名偷偷瞄了丘答伊一眼,没有问题,便又叹道,“哎,幸亏我还小,不懂!”
“你都十七八了,还小?”丘答伊诘道,“小猗比你还小,为何又懂?”
“她真的懂么?”
丘答伊反被问住,滞了半刻,一本正经道,“懂。”
中午阴沉沉的。
上官璇玑出去之后,千云罗将门反锁,褪去身上衣物,又换上一件淡花格子简朴睡衣,准备睡个午觉。
“噗噗噗!”
有敲门声。
“璇玑,你又有什么事?”
千云罗俯身将铺开的被子拍了拍,随即转身去开门。
“璇…”千云罗吃了一惊,忽又让道,“先进来。”
千云罗将人让进来,又将门反锁起来,转身淡淡道,“你怎么跑来我这里,安适呢?”
未等来客说话,千云罗又笑了起来,但也只是嘴角微扬,“来,让我看看,仔细地看看,你这个能让安适放下一切的人。”
来者正是洛白衣。
那日在云天一隅,千云罗虽见到洛白衣,却不曾细看,故有今日一番言语。
千云罗身姿倩影,容颜勾人,洛白衣被千云罗直勾勾盯着,一时窘迫,下意识地将头撇开。
千云罗点头笑道,“姿容不减当年南风流…”
洛白衣闻言一恍,忽地抓住千云罗双肩,急道,“水镜夫人,你知道嫣儿在哪里对么?”
千云罗反被一吓,怔怔的。
洛白衣双手抓住千云罗不放,两只眼睛反过来死死盯着被捧住的人,突然放开,警觉道,“有人来了!”
千云罗回过神来,道,“是璇玑,你避一避。”
洛白衣四下一看,哪里有躲避的地方。
千云罗一讶,又道,“站在这里,不要出声。”
很快又响起敲门声。
“谁呀?”
“娘,是我啊。剑子大哥有事找你。”
千云罗看了看洛白衣,跟外面的人道,“你先去招待客人,娘不刻就来。”
“好。”
千云罗待上官璇玑走后,回身道,“怎么回事?他们也是来找安适的么?”
洛白衣眼睛一亮,道,“你真的知道嫣儿身在何处?”
千云罗一时也说不清,便道,“我不知,回来再说。”
千云罗身着睡衣,出去自要换身衣服。
洛白衣道,“我去外面。”
“你要贸然出去?”
“我…”
“你背过身去,我不会害你。”千云罗脱衣换衣,一霎之间。
换好衣服,千云罗静静看着背身伫立的洛白衣片刻,“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去就回。”
洛白衣见千云罗已走到门边,跟上一步,千云罗却回头道,“你放心,这里是我一个人住的地方,没有人会不请自入。”
千云罗出来,走进海心堂,见到五人——正是剑灵烟、柯灵秀、洛无心、越歌诗和黄裳。
千云罗淡淡道,“不知五位来此所为何事?”
洛无心道,“水镜夫人,我们是来找白衣和嫣…和名夫人的。名夫人是大宗师,想必水镜夫人早已知道,还望水镜夫人告知她的下落。”
千云罗见洛无心焦急,笑道,“无心莫急。你说来找他们是怎么回事?那日安适将白衣带走便不知去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剑灵烟道,“水镜夫人,情况是这样的…”
听剑灵烟说完,上官璇玑道,“洛大哥也在找…找她么?那洛大哥怎么不跟你们在一起?”
剑灵烟道,“说来话长…”
“恋人?”上官璇玑惊讶不已,“大姐姐…”
“此事容后再谈。”
上官璇玑点点头。
剑灵烟又道,“云天一隅一别,我们知道水镜先生和水镜夫人心情不佳,故不敢冒昧叨扰,寻找多日无果,如今只有一途,莫可奈何。”
千云罗道,“他们没有来这里。”
剑灵烟道,“不知水镜先生在何处?”
上官璇玑道,“父亲去了无常岭。”
“无常岭?”剑灵烟一讶,问道,“不知何时回来?”
上官璇玑警觉道,“剑子大哥,我想父亲也不会知道。”
剑灵烟转又跟千云罗道,“水镜夫人,你叫她安适,不知是何故?”
千云罗淡淡一笑道,“她本就叫安适,有何不妥?”
剑灵烟道,“水镜夫人怎会知道大宗师的真名?”
“你想问的是为什么安适会把名字告诉我吧?”千云罗一笑,“安适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也不成。”
洛无心忽道,“无心听得出夫人与大宗师关系匪浅,甚至还有可能是朋友。无心不敢问为何会有此番变故,但无论如何,夫人必然很了解大宗师。如此一来,大宗师会去何处,夫人必然比我们更有思路。”
千云罗见洛无心说话毫无顾忌,猜出几分,柔声道,“无心,你更关心的是白衣的去处对么?”
洛无心闻言一怔,旋即又道,“夫人真的知道么?”
千云罗不语。
洛无心不禁看着柯灵秀,几乎要哭出来。
千云罗瞒道,“我确实不知,也想不到安适会去哪里。圆缺也许知道,你们不如去无常岭一趟。”
见众人迟疑,千云罗又道,“不染也算得上是安适的故交,或许安适会去找他也说不定。”
尘琴子接道,“确实,我们在这里没见到任何人。现在既有了新的方向,便不要在此耽搁了,我也去见一见师父。”
千云罗点点头道,“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助力。”
这句话是说给上官璇玑听的。
上官璇玑果然应道,“娘说得对,我们一起去吧。”
千云罗笑道,“我就不去了,如果安适真的会来,总要一个人留下来等她。”
“我也留下。”洛无心道,“夫人,我想听你说说嫣姐姐的故事,我很想多了解了解她。”
千云罗不敢明言拒绝,婉言道,“我只知道她叫白安适,其他的…”
“白安适?”洛无心猛然截道,“嫣姐姐姓白。”
千云罗见洛无心如此反应,装作毫不知情道,“有何不妥?”
洛无心却一时被问住。
柯灵秀和剑灵烟相视一眼,解释道,“是这样,那日神楼主来挑战冷花儿,无缘无故说冷花儿姓白,我们分析之后,猜想冷花儿身世不简单。
“难道果真如此,冷花儿的身世其实跟大宗师有关?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千云罗冷静道,“你们倒提醒我了。安适说自己有个表亲,就是冷花儿么?但这冷花儿又是何人?”
剑灵烟猛然道,“难道她是去找冷花儿了?”
“可惜冷花儿也不知去向了。”柯灵秀叹了一声又道,“我们先去无常岭找水镜先生一晤,再说后话。”
众人赞同。
其时诸人都知千云罗有事瞒着,洛无心也是为此坚持要留下来。
千云罗知道的要比剑灵烟诸人估计的还多得多,千云罗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于是在洛无心坚持时完全不敢出言拒绝,以免逼急洛无心。如此一来,柯灵秀也理所当然地留下,做个眼线。
另一个明白“这一点”的人是黄裳。
因为黄裳认得千云罗。
黄裳却从头到尾未发一言,因为她知道一说话,她就会忍不住要问大宗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问嫣姐姐为什么会忍心拆散自己…
黄裳实在不想再纠缠,即使放不下心中的铃哥哥,即使铃哥哥太无辜了…
可阿月也是无辜的。
千云罗待剑灵烟、越歌诗、黄裳、尘琴子和上官璇玑五人离开后,不露声色,微微道,“无心、灵秀,我先带你们去可以睡觉的地方,随我来吧。”
洛无心虽然极想知道名嫣的过往,此时也忍住不问,随千云罗一直走。到了客房所在地,千云罗道,“你们是要一间,还是两间?”
洛无心脸色微红,看了看柯灵秀。
柯灵秀道,“我看还是…”
“一间吧。”洛无心甜甜笑道,“夫人,我跟灵秀在一起,房间稍微大一些也觉空旷,更不用说两间了。”
千云罗看着柯灵秀。
柯灵秀点头道,“那便如此。”
千云罗隐秘地笑了笑,道,“如此便好。你们进去好好挑选一间罢,我去给你们挑一套被子。
“你们挑好了,就来西厢小楼找我。”
“有劳夫人了。”
柯灵秀一进入客房就被洛无心抓住右手,柯灵秀自然而然侧头往下,对上洛无心仰望的目光,心里暖极了。
洛无心笑道,“灵秀,你说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好,把你带到我身边?”
柯灵秀看着洛无心,埋怨道,“大家都说老天不公,果然。”
“果然?”洛无心惑道,“为什么?”
柯灵秀突然一笑,道,“因为它对我更好啊!哈哈哈。”
“看你得意的!”
“哈哈哈。”
洛无心仰头看着柯灵秀开怀大笑,竟想缠绵,脸即不由得刷地红透,即使明知道柯灵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
洛无心越想越羞,将头埋低,不敢再想。
但刻意不想却越想得更甚,即使明知道自己是出于爱意,洛无心犹是羞臊难忍。
越羞臊越怕撞见,越怕撞见又愈加羞臊。
越怕就越会发生。
“无心,怎么了?”柯灵秀猛然注意到洛无心羞答答不敢抬头,不免疑惑起来。
不见洛无心回话,柯灵秀伸出左手将洛无心的脸蛋拨起来。
“咦?无心,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洛无心羞得几乎在颤抖,看着柯灵秀好奇模样,竟不由自主地痴望柯灵秀。
柯灵秀被盯得莫名其妙,忽然朝着洛无心红透的脸蛋——吻了下去。
两人不知不觉,进入了一间房。
过了许久,柯灵秀已靠墙角坐着。洛无心偎着柯灵秀,脸上红晕未褪。两人依偎而坐,洛无心不想再做其他任何事,闭上眼睛,静静地,似睡了。
千云罗知道洛无心和柯灵秀的关系之后,丢下一段话,急急回到西厢小楼,开门进入房间,洛白衣靠着侧边站着。
千云罗看见洛白衣警觉,笑道,“是我。”掩上门又道,“随便坐吧。”
洛白衣便去坐着。
千云罗走去床边将杯子重新叠好,一面道,“琴子和璇玑也都跟着下去了。”
洛白衣道,“他们去了哪里?”
“找圆缺。”千云罗回头道,“去了无常岭。”
洛白衣讶道,“水镜先生原来是去了无常岭?”
千云罗一怔,忽然明白了,笑道,“我还奇怪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原来你已来了多时了,竟连我的行踪都已摸透。”
洛白衣抱歉道,“失礼了。”
千云罗道,“你来找圆缺,却为何找上我?”
洛白衣道,“坦白说,我怀疑水镜先生对嫣儿做了什么,但又不确定,故而不想唐突。转又想到夫人跟嫣儿关系密切,便找上夫人。”
千云罗听到洛白衣怀疑上官镜,整理被褥的动作稍稍一滞,也不答话,随即快速将被子整理、抱好,转过身来。
洛白衣见了问道,“夫人要搬走么?”
千云罗笑道,“这床被子是我才铺开的。哈,圆缺不在,今日正想试睡,却被你打扰了…”
“抱歉。”
千云罗继续道,“就因你这么一打扰,这床被子我再也睡不成了。”
“为何?”
千云罗犹自笑道,“因为琴子和璇玑虽然下山了,却换上了另一对佳偶。波澜台最合适给他们的被褥就是这一套了。
“说到这里我该谢谢你,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要委屈佳宾了。”
洛白衣以为千云罗说的是自己跟名嫣,开口却是,“是谁来了?”
千云罗见洛白衣犹豫了一下,笑道,“一个叫柯…”
“是灵秀和无心。”洛白衣道,“他们为什么没有下山?”
千云罗道,“因为无心想了解安适。”
洛白衣愣了一下。
千云罗道,“无心她喜欢你。”
洛白衣心一动。
千云罗又一笑,道,“你也喜欢她吧?不然她怎么会在心上人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
洛白衣却道,“灵秀是最好的人。”
千云罗闻言触动道,“我真的不知道安适在哪里。”
洛白衣沮丧道,“那我要去何处找她呢?”
千云罗忽道,“你了解她么?”
洛白衣一怔,坦白道,“我相信嫣儿不是坏人,更不是罪大恶极,但确实不了解嫣儿的过往。
“嫣儿说她成为大宗师是因为仇恨,可又说没有报复到任何一个仇人,反而害了很多无辜者。
“夫人,你知道很多对么?你能告诉我么?”
千云罗沉默良久,缓缓道,“要我告诉你可以,但你不能赶着离开,因为我不会跟着你一路磕磕碰碰地说。”
洛白衣有些为难。
千云罗又道,“因为我还有客人,我还答应他们留在这里等安适来找我,即使我知道安适不会来找我。”
“为什么?”
千云罗不语。
洛白衣道,“我留下来多有不便。”
洛白衣只是心急。
千云罗道,“你想知道安适的过去,就必须留下,因为白天无心要问我,我只能夜里跟你细说。”
千云罗紧接着又道,“我把被子让给灵秀和无心,这里就空了,你就住在这里,没有人会来。
“我回去圆缺的房间,晚上过来找你,你看如何?”
“好。”
千云罗笑了笑,又道,“那就先这样。你仔细听着,等一会灵秀和无心会过来要被褥,莫要被发现了,他们还疑心我有事隐瞒呢。”
洛白衣点点头。
两人相对不语,等了许久,却未见有人来敲门。
“也不见人来,还是我亲自送去吧。”
“有人来了。”
“坏了,怎可让无心进来拿被褥!”千云罗猛地抱起被褥道,“快去开门,我出去将门锁上,无心再好奇也不会进来。”
洛白衣开了门,千云罗快速走出,将被褥往上一抛,转身迅速将门锁了,再一个转身,接住被褥。
千云罗悠然往前走去。
迎面看见之人,正是柯灵秀洛无心。
还有半伯。
柯灵秀和洛无心在房间歇息一阵,出来的时候只知道要去西厢小楼,却不知是哪一处,找了许久,才想到应找人问路。
柯灵秀记得来时看见一老者一直在波澜台附近抽旱烟,便去找他问路。
老者便是半伯。
洛无心和柯灵秀此时看见千云罗亲自抱着被褥走来,不免过意不去。
柯灵秀上前接过被褥,抱歉道,“让夫人亲自抱来,真是失礼。”
洛无心看着柯灵秀一本正经地道歉,偷偷一笑,上来道,“这么好的被褥,夫人真是太照顾我们了。”
千云罗笑道,“你们是璇玑的好友,我理所当然就是你们的长辈。既是长辈,哪有不照顾晚辈的道理?”
千云罗轻轻又催道,“走吧,我可要看看你们眼光,选了哪一间。”
洛无心闻言脸颊绯红,窘迫道,“我们只是随便选了一间…”
柯灵秀接道,“无心不好意思说不拘一格。”
洛无心娇视柯灵秀。
千云罗开心一笑,“不拘一格,我很喜欢。”
“夫人见笑了。”
“难得一笑。”
“哈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