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实现诺言的石中玉,在马秋堂还喘着气时,已携刀一跃而起,当马秋堂瞇着眼寻找身影融入了夕阳里的敌手时,石中玉已来到他的顶上扬刀朝他重重砍下,刀斧相接的那瞬间,两只掌心所传来的震颤,几乎令马秋堂握不住手中的冥斧。
每一招每一式都挡得艰辛的他,在无暇喘息的刀斧往来间看着石中玉,虽说石中玉的身手没有孔雀来得灵活,但出手却重于孔雀,深怕没挡下任何一刀就得赔上性命的他,忍着肩头刀伤所带来的疼痛。
一次又一次地挡下扬刀欲置他于死地的石中玉,但就在他旋身一击时,面色阴沉的石中玉一刀横挡下他右手的冥斧,另一掌立即由下而上窜出,力气大得惊人的石中玉,转眼间就夺下他左手的冥斧。
沉重的冥斧方落地,马秋堂还来不及去拾,另一记横竖闪不过的快刀已迎面而来,这时似遭人击中一掌的石中玉,身子大大一晃,一手抚着胸口连连往后退了几步,马秋堂连忙看向自己身后,却意外地瞧见封诰的脸庞。
弯身只手拾起地上的冥斧后,封诰来回地看着已有百年没回到自己手中的冥斧,在石中玉再次扬刀杀来时,他飞快地夺过马秋堂手中的另一柄冥斧,扬起两斧挡下石中玉的一刀,并因石中玉的力道而震掉了手中的双斧。
在砍过他一刀后,察觉他根本就没啥实力的石中玉,发现眼前的陌生客虽拿得起冥斧,却根本就不会用也无法用,当下没把他给看在眼里的石中玉,在另一刀就快砍下他的人头时,封诰却朝他抬起一掌,当下令他无法动弹地站在原地。
习武以来从没遇过这等事的石中玉,在怎么施力仍是无法动自己分毫后,愕然地对封诰张大了眼。
「你是女娲?」
封诰轻声解释,「女娲分为三人,我只是其中一人。」
「三人?」什么跟什么?
「你可退兵了。」没打算杀他的封诰,在他蓄起一身力气顽抗时,觉得苗头有点不对地开始往后撤。
「为何?」在他愈退愈远时,四肢逐渐开始恢复力气的石中玉,怒火中烧地看着他在经过马秋堂的身旁时,一把扶起马秋堂。
「因再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要我退兵也可以。」手指的关节一恢复自由,石中玉立即扬刀再战,「等我杀了那家伙再说!」
马秋堂连忙将封诰推至一旁,赤手空拳地接下石中玉的一刀,然而抵不过刀劲的他,在石中玉一手将刀锋压向他的颈间时,硬生生地受了一掌,胸骨又遭震断了几根的他,当场站在不住地跪下,封诰见了连忙想上前再救他一回,石中玉却将手中的刀尖一偏,直对准了封诰而去。
「你就一定要拖我下水吗?」叹息连天的廉贞,突地现身在封诰的身旁后,一掌握住了百钢刀,再轻松地以两指拎走差点到了刀口的自家子孙,并把他给扔至一旁避避战火。
一而再地有人跳出来搅局,急着想报仇的石中玉简直气急败坏。
「你又是谁?」为什么老是有一些陌生人在紧要关头冒出来?他就不能简简单单的拿下马秋堂的人头吗?
廉贞松手放开掌心中的刀身,顺道把衣袖里的一面令牌扔给他。
「什么?」接过令牌后,石中玉看得愣直了双眼。
廉贞偏着头回想,「我若没记错,你的祖先当年还是我的手下。」原来当年的石家后继有人啊?他还以为那个吊儿郎当的石姓副官,永远也生不出个成才的后代。
他直摇首,「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
「我命令你,退兵。」懒得多做解释的廉贞,只是简洁地下令。
「凭什么?」恢复镇定的石中玉用力哼了口气,「就算你所说是真,你也不过是个百年前的人!」早就该化成灰的人,还跑来这敌我不分地管什么闲事?
「就凭这个。」廉贞动作快速地抽刀朝石中玉一划,快如闪电地在石中玉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口子,并在石中玉举刀一动时,又在石中玉的掌臂上再划一刀。
鲜血染红了百钢刀的刀柄,令石中玉几乎握不住手中之刀,他在将刀换至另一手时,难以理解地问。
「你个是人子,为何你要护着地藏?」
「你可别搞错了,我只是护着那小子,地藏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廉贞一手指着封诰,冷声向他澄清。「我再说一回,我命令你退兵,若你仍执意要以下犯上,我可不保证会再手下留情。」
没把握能打赢他,反而觉得他跟夜色有得拚的石中玉,两眼不断在孔雀与马秋堂之间徘徊着,满心不甘的他,在廉贞失了耐性一手覆上刀柄时,他咬牙地将手中的百钢刀撇向一旁,忿忿地转身走向孔雀。
「在你走前,我希望你弄清一事。」封诰在他欲抱起孔雀时,站在廉贞的身后对他说着,「我已不是女娲,我即将离开地藏,日后亦不会再助地藏,我无意与帝国为敌。」
他锁紧了眉心,「什么?」
「就是如此,请你退兵。」
虽然听不太懂他们在说哪门子的鬼话,原本就无意接手战事只想报仇的石中玉,低首往下一看,孔雀那沾了黄沙的脸庞即映入他的眼中,不忍再看孔雀继续孤零零地躺在这处不是故乡的黄沙里,他振臂将孔雀抱起,转身走向满面泪痕迎向他的乐天。
「剩下的烂摊子是你的,我先走了。」石中玉一走,本来就不想淌浑水的廉贞立即拍拍封诰的肩交代。
「嗯。」他点点头,拾起两柄冥斧后,再一把搀起动弹不得的马秋堂,缓缓踱向远处正守着雨师的段重楼。
四下不断传来的哭声中,雨师静卧在黄沙之上,再不能为地藏带来沐泽的雨丝,失去多年好友的段重楼,喉际哽咽得疼痛,很难相信拥有神力的她,竟连支箭都挡不住。
「那柄箭……」在被封诰扶回来后,靠坐在一旁的马秋堂,边喘着气边看向雨师身上的箭。
封诰站在一旁只看了一眼,即认出这眼熟的长箭属于何人,他瞥了瞥他们,刻意选在这当头告诉他们此物为何物。
「那是天孙的神器,她不过是个神女,挡不住自是当然。」
段重楼猛然抬首,「慢着,你的意思是这箭是由天孙所发?」先且别说雨师跟天孙凤凰从不曾结怨,他们地藏也才和天宫结盟而已,天孙凤凰怎可能会对地藏做出这种事?
不想解释的他转头就走,「我可没这么说。」谁规定这玩意就只能是天孙才能拥有?神人又不只天孙一个。
「你要上哪去?」眼看他又想置身事外,段重楼连忙把他给拦下。
「如我先前所言,离开地藏。」他只是来给个交代而已。
「你不能走!」看着他冷漠如昔的脸庞,已为雨师之死而伤心不已的段重楼不禁震声朝不负责任的他大喝。
无动于衷的封诰,在他忿忿不平地想开口再骂一回时,冷不防地出声。
「早在两界之战前,众神就已遗弃神子了。」
「什么……」不只是段重楼,连马秋堂也讶异得坐起身子。
封诰抬首望着顶上的天际,「天孙、女娲、海皇,这三个留在人间的神,原本是想与众神一块离开人间放弃神子,但众神却同遗弃神子般地也遗弃了他们,他们因此而无法离开人间,反而必须留在这片大地承担神子所寄予的期望,即使他们本就无意干涉人间。」
段重楼大声否认,「你说谎,不是这样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封诰收回了遥望故乡的目光,锐利地瞪向他,「但这就是事实,这是所有神子皆不知也不愿去承认的事实。」
马秋堂迟疑地问:「神……放弃了我们?」
「可以这么说。」
「你呢?」马秋堂不抱希望地望着他,「你也放弃了我们?」
封诰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两柄冥斧扔至他们的面前,冷冷地向他们宣告。
「这辈子,我只为自己而活和死,我绝不再成为女娲一回,因我不愿再身不由己。」
「你还算是神吗?」既有的信念皆已支离破碎的段重楼,难掩心痛之余,语调悲怆地问着这个一手创造了他们,却又狠心抛弃了他们的神祇。
「就算是神也是有私心的,更何况,那也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封诰目光炯炯地直视着还沉醉在神话里走不出来的他,「想要得到什么,就自己去争取去捍卫,神子本就不该倚赖任何神或人,若神子仍执意如此,那么遭人子所灭,自是气数已尽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