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拿上外套,昼夜温差不小,怕她着凉:“谢谢。”
“客气。”夏渺渺任何安摆弄着,通体就两个字。
累啊!
为什么她一开始会觉得工作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这比她平时工作累多了,而且不能说换就换,看人脸色是家常便饭,周遭都是森森的恶意。
夏渺渺揽着何安的脖子平衡自己。
最恐怖的是,以后她就要踏入这样的生活中,周而复始,不断循环,老天啊!这日子怎么过啊!未来三十年她就要这样重复重复再重复吗!
夏渺渺像个幽灵,还没有踏出社会,已经感受到来自社会的‘力量’。
“嗯……”
……
夏渺渺今天加班回来的不算太晚,才晚上十点半,凉风初始,街上到处是乘凉的人。
“感谢老天救赎。”夏渺渺躺回家的时候,依旧想要散架,什么也不想做,拍着床吼叫:“安安,安安,你累不累啊……”
“……”
“吹着小空调,抱着小女朋友,你怎么会累。”
“你确定?”
夏渺渺嘿嘿一笑,撒娇的拉拉何安的衣角:“亲爱的,帮我煮个面吧,我饿了,煮好了叫我,谢谢。”说完,夏渺渺把嘴脸对准散发着小风的空调,瘫着要死。
咦?怎么还不走。
夏渺渺刚要开口,何安起身离开。
煮面并不难,应该是真的不难。
何安自认他看也看会了,这不可能难得到他,何安带着几分惯有的自信去了厨房,高大、严肃的身形站在狭窄的厨房里,很有范的系上夏渺渺的围裙,冷静肃穆的添了水,放上锅,打开火、盖上盖……
然后,又打开,把面条放进去……
接下来?
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吗?
何安猛然想起,等水开了,再加点盐、酱油就好,如果家里有西红柿还可以切一个西红柿。
何安转身,非常冷静的翻了翻了橱柜,果真被他发现了三个西红柿,切了切,虽然切的不好看,但煮到水里也看不出好坏。
放进去。
不一会,何安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到房间里的桌子上,平静的目光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自我认可:“吃吧。”看吧,他不做,不代表他不会,这么简单的没有挑战性的事,根本不用他出手。
这是他第一次给渺渺下厨,感觉……不错。
“好香啊。”夏渺渺眯着眼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红白相间飘着油,闻着香喷喷的面条,感激的亲亲自家男朋友:“你真好,我太幸福了……”
先吃一口尝尝,夏渺渺赶紧拿起筷子,咬了一口,然后不动了。
何安紧张看着她,但面上一片平静。
夏渺渺脸色僵硬的呸出来,然后对着何安期许的目光嘿嘿一笑、再嘿嘿一笑。
“不好吃。”说着拿过筷子想尝。
夏渺渺赶紧让他停手,端着碗出去:“没有,挺好的,就是好像没熟,我去再煮一下就好。”说完,人已经离开,重新把面倒进锅里,开火。
何安神色异样的跟出来,站在厨房门口沉默的不说话。
夏渺渺宽慰道:“没事,第一次煮,能弄的这么好看已经不错了,来,我告诉你怎么算熟了。”
“要像这样……再这样……”何止没有熟,味道简直不敢恭维:“你看哦,不是水开了就好,面条要在里面小火滚三分钟,才能算熟。”
何安看着她加了冷水止沸。
夏渺渺打个哈欠,捶捶肩:“做饭很简单的,弄熟就能吃,第一次会失手很正常,我第一次煮饭还不知道米饭怎么煮呢,好了,笑一个。”夏渺渺拍拍他胳膊。
何安郑重的看着她:“我下次会尽量做好。”
有心就行。
……
“你真不回去啊!”夏渺渺穿着睡衣,脚踩在椅子上,用着何安的电脑,写完一份报告,歪着头看玩手机的何安。
她今天周休,虽然说是每周休息一次,但基本形同虚设,现在工作半个多月了,难得遇到没事的周末让她在家办公。
何安声音没什么起伏:“家里没事。”
“你不想爸爸妈妈吗?”
何安低着头,回答的心不在焉:“还行。”
夏渺渺挠挠头,本来就没梳洗的头发更歪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见电脑右下角又弹出类似太阳文的东西,果断点击拒绝,现在的某些文件传播越来越猖獗,还敢发第二次:“你以后少上不正经的网站。”
何安莫名其妙的抬起头。
片刻手机里接到一条信息:何先生您要的文件我们发了两次,都显示拒绝,不知您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
何安看眼夏渺渺,神色淡淡的低下头回复:半个小时后再发。
夏渺渺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想,这个词用在这里对不对,正想着,手边的手机响了,果断拿起来“喂——”
孔彤彤无精打采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宝贝,出来逛街啊。”
夏渺渺看看外面的太阳,再看看自家有空调的小房间:“拜托,今天三十九度,你想我出去烤成火猫。”
何安看着她,神色慢慢偏冷,今天她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说好了在家待着的。
“哪有那么严重,请你吃冰奶昔啦,拜托,我们要写一篇关于秋季流行的报到,我现在要去市场调研呀,你不陪我我会死的。”
“在夏装的季节找秋季的元素?再说秋天了你都不做了好不好。”
“我有什么办法,上面的命令,只要我还吃人家一天饭,就不能反驳人家的决定,反正我们这种小人物写了也只是凑数不会发的,出来啦,渺渺,我的好渺——”
“行了,别喊了,十五分钟后到。”
何安盯着她,盯着她,阴森森的盯着她。
“乖,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结果,夏渺渺刚到商场还没有陪彤彤逛两分钟,工作室来电话,紧急跟一起高温过劳致死案,盯着烈日扛着摄像机去高温四十五度的场地采访。
在火辣辣的太阳下跑了三小时还不算,工作室又要求他们这一组到过世的员工老家,挖掘他的生活,揭开他的悲苦。
夏渺渺走的非常匆忙,甚至没工夫享受何安舍不得她走的冷脸,人已经在路上了。
过世员工的老家比想象中更远,交通十分不便,大山小路,很多地方根本不通车,都要靠步行,一走就是六七个小时。
前三天,夏渺渺的消息屈指可数,有信号的时候尽量给何安报平安,没有信号她也没有办法,这里就是能达到没有信号的贫困度,她能怎么样。
何安慢慢有些焦躁,看不到夏渺渺,让他吹着空调也无法降温,三天只有一条短信更让他无法忍受,直接打给秘书,让给那该死的工作室施压!
施秘书找呀找呀,一层层拨开才知道那小小的工作室是哪根葱,然后才一级一级的安排下去,勉强找了个算是可风工作室上司的人去可风工作室坐着释放压力:让跟去的工作组马上回来,立即回来!
第四天,夏渺渺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何安果断派了一个小队跟过去。
对于吃苦什么的,夏渺渺不介意,大太阳下晒着当补钙,就是给她跟的小组长打洗脚水,白天在烈日下抗摄像机,傍晚打蚊子,也不会出声抱怨,这都是正常新人被奴役的待遇,没处说话的。
另一边,何安看着派去的人发回的山地地貌相片,脸色十分难看。
八天?对夏渺渺来说是一次跟去的体验。
对别人来说就是一傻乎乎的免费劳动力,这种事只有菜鸟看来才是体验,有门路的从来不用做这种吃力不讨好没有成果的事。
八天?
何安皱着眉,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手机那边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没有影像就骂:“没有信号不是理由,我让你们跟着!跟着!你们就是那么跟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接哪个波段,每天至少发三个小时她的动态,是动态!”
“为什么是断开的!”
“为什么没有一个正脸。”
“你们确定纪录的对象没错。”晒的变了色,黑乎乎的人不是男的?
几天下来,何安语气越发平静,脸色越加难看,以前不是没有这么长时间没见过她,只是如今她不在身边心情起伏有些不受控制,他必须要确定睡前看到她,醒了后她还在,不必做什么,甚至不必说话。
存在。
她一定要存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在他能掌控的范围。
在夏渺渺快受不了的时候,终于接到了紧急回程的通知,高兴的夏渺渺想脱了衣服跳进清澈的小溪里游一圈,不过她不会游泳。
抵达典市的具体时间,他比夏渺渺知道的更早。
夏渺渺跟着工作组一回工作室远远的看到他时,激动的不得了,任谁这么长时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猛然见到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安安!安安!
夏渺渺奋力的挥着手。
何安站在对面不冷不热的看着她,除了牙齿,其她位置几乎认不出来。
夏渺渺全然无所觉,恨不得扑过去。
“夏渺!快点,就等你了!”
“夏渺!机子!扛上机子!”
周围都是等着拿资料的人,平日传回来的已经用完,这个新闻的热度犹如这个夏天诡异的天气,竟还没有降下去,他们工作室打算做一起连贯的追究,他们带回的母带,更显珍贵。
“哦,来了!”夏渺渺没有拥抱男朋友的时间,冲远处的何安没心没肺的笑笑,就被要求扛着摄像机赶紧回去让后期拷贝制作。
何安站在那里没动,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心才缓缓落定,沉稳的戴上墨镜,转身打给施秘书:“让可风工作室所有上层主管到华伟机场清理跑道二十天!”想了想又补充句:“每天作业必须超过十八小时。”
施秘书看看外面的太阳:何先生这样的季节,那是违规的……
……
夏渺渺黑了,吃不好睡不好的几天后,回到仿佛天堂般的家,洗了澡,吹着空调,舒服的抱着自家男友躺在床上,让她死了都行:“好想你呀……”
何安平静的抱着她,把玩着她的手臂。
夏渺渺往他怀里蹭着,觉得怎么喜欢也不够:“安安……”
何安安抚的揉揉她的发丝,也顺便安抚自己此刻不宁静的心跳。
“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美,就这样赖在你身边也好幸福,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好。”
夏渺渺握住何安的手,一点点的十指相扣:“我爱你,永永远远看着你也看不腻。”
“你向来会说来骗人。”
“哪有?”
这八天你去哪了?
夏渺渺抬起头,亲亲他的脸颊。
何安紧紧的抱着她:“我也爱你。”
……
什么叫实习,它让你满怀期待开始,然后原来如此的落寞结束,甚至有些击碎往日所有想法的破坏力,让你不得不重新调整理想和现实间的距离。
学习成绩优秀如夏渺渺也感受到了来自现实沉重的打击,这并不是你做的多、做的好、任劳任怨就能多得的时候,甚至你学不了别人手里掌握的技术。
夏渺渺的勤奋,任劳任怨不过是从街边花一百块就能雇来的体力劳动者,扛着摄像机跑,拿着过气的资料修,复印复印东西,帮所有人跑腿。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怎么写一篇精彩的新闻稿,怎么措辞能被读者接受,一篇稿件从初步规划到成型需要经历什么,没有人会告诉你,全凭看,凭资历熬,根本不存在一上来就能崭露头角的机会。
这还是上面没有人把你当回事,不打压的情况,如果哪点行为得罪了上级,怎么被雪藏的都不知道。
这就是夏渺渺全部实习的结果,累——摄像机好重——她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夹起尾巴做人就对了。
还有,还有,这是一个看脸,看外表的时代,一定不能不注意着装,往日在校园里任性的穿着,出了社会会形成一种阻碍——叫做外表没有信服力。
这么一想,夏渺渺觉得暑期两个月拿的四千块也挺值,至少不是找个理由给三千不是吗?
……
八月底,夏日的燥热刚刚退去一米米,夏渺渺的暑期打工‘圆满’结束。
“何安啊!何安,我竟然还活着,快点给我鼓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