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本该是万物复苏的时候,韩国公府又迎来一个打击。
正月十六,韩国公上完早朝,从宫中回来,就满脸的阴霾。
一进了懿祥阁,老夫人就瞧着他不对劲,遣走了暖阁里的下人担忧的问道:“公爷,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韩老国公布满皱纹的脸更显苍老,他略一沉吟才道:“贤妃娘娘小产了……”
老夫人脸色瞬间变灰,贤妃娘娘入宫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龙嗣,孕期的身子也保养的很好,做事处处小心,但是为什么孩子说没了就没了!
“圣上怎么说?”宫中秘辛众多,这其中定有隐情,老夫人接连失去孙子、外孙,打击不可谓不大。
韩老国公紧皱的眉始终没有松开,“圣上今日将我与慈儿留下来,告知真相。昨夜宫中设宴,灵嫔(前朱贵妃娘娘)因不满贤妃娘娘,下了恶手,贤妃娘娘身子受了重创,才致小产!娘娘之前因为有宫寒之症,不易怀孕,这个孩子没了,以后怕是更难了。”
“什么,怎么会是她!”老夫人眉眼中闪过精明和狠厉,朱府被满门抄斩,灵嫔早就失去了后山,能留有一命,圣上完全是念在三皇子的面子上,灵嫔识相的应该是收敛锋芒,将三皇子养大,为自己留有一条后路。为什么会这么蠢笨的还要与贤妃娘娘争锋相对!这太不合理了!
“圣上的话我也不知有多少真,圣意从来难测,朱府倒台,要是论起盛京的权利,我们韩国公府绝对算得上一个大头,与我们韩国公府持平的也只有曹国公府和镇南大将军府,如果贤妃娘娘肚子的皇嗣真的生下来,也不一定是好事!”
树大招风啊!韩老国公严峻的分析着眼前的形式。
老夫人恍然大悟,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韩老国公,“公爷,你是说圣上……”
韩老国公瞥了她一眼,双目里波涛汹涌,这便是伴君如伴虎,最是无情是皇家!朱府刚刚铲除,圣上如今把大部分兵力把在手中,他绝对不会让朱府的情形再现,那便要三族平衡!谁家弱就提携一点,谁家强就打压一点。贤妃娘娘便是其中的牺牲品!
治国平天下,这最大的赢家是圣上!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
“老大媳妇儿知道这事儿吗?”老夫人心寒道。
韩老国公摇摇头,“现在还不知,让慈儿亲自与她说吧!圣上准许老大媳妇明日去宫中探望贤妃娘娘。”这也算是给贤妃娘娘的一个弥补吧。
老夫人又与他说了最近几日府上的事情,韩老国公疲惫不堪,也懒得再管:“府上的事情你全权做主吧,我近些日子烦心的很。”
傍晚,韩暮华也知道了贤妃娘娘的意外,林云鹤仍然派了安丰来传信,林云鹤信中还委婉的提到了圣上的愧疚。
瞬间,韩暮华靠在宝蓝色绫锻大迎枕上的身子就僵硬了!林云鹤信中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她的眼前徘徊“圣上痛失爱子,对贤妃娘娘愧疚不已!”
这绝对是一个噩耗!圣上对贤妃娘娘愧疚,势必要想办法弥补和挽回,而贤妃娘娘是韩国公府的嫡长女,而今,宫中的妃位空悬,那弥补的唯一方法就是招韩国公府中的未嫁之女进宫接受龙宠!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现在,国公府里只有韩暮欣和韩暮华二女,若是真是这样,定然要从她们之中二选一。
韩暮华绝对不要进宫,那三千宠爱太渺茫,她受不起也不能受,在富丽堂皇里的金丝笼过一生,那是慢性自杀,何况,圣宠太渺茫,冰冷宫殿就只为了等待一个人,想想就浑身冰冷。
韩暮华咬了咬唇,她绝对不要进宫,谁也不能挡她的路!谁要挡,她就和谁拼命!
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二日清晨,荷院里的花棉突然哭啼着去懿祥阁汇报说黄姨娘不好了。
老夫人正与韩从蓉在东次间里谈心,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阵吃惊。
“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威严的道。
昨夜,黄姨娘小产过后还平安,今天又怎么会发生意外。
花棉惊心的道,脸上的妆花的不成样子:“昨晚姨娘还好好的,奴婢喂了药,守着她睡了,但是今早奴婢去唤姨娘吃药时,就看到姨娘的脸色暗黑,怎么叫也叫不醒,掀了被子看,看到床单上都是血……嘤嘤,奴婢吓坏了,才要硬闯进来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神色一厉,“赤芍,你去拿我的牌子去请御医过来,蓉儿,陪我去一趟荷院,竹沥你把三夫人和四小姐请去荷院。”本应该是世子夫人管家,但是她今早就进了宫看贤妃娘娘,不得不老夫人亲自处理。
赤芍叫了府上最快的马车,小半个时辰御医就到了。
老御医被请进了黄姨娘的房间就诊,老夫人坐在主屋的炕上,上下打量着三夫人与韩暮欣,目光深沉。三夫人被看的浑身发毛,韩暮欣更是紧张地捏着母亲的衣袖,不敢抬头。
不一会儿,老御医就出来了,他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摇了摇头,叹道:“准备后事吧,黄姨娘方小产就中了毒,红花少食有活血的作用,但是对于孕妇却是避讳,黄姨娘中了红花毒,小产过后血崩,失血过多,现在救治已经来不及了,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就与她说吧,老朽拿着山参吊着她的命,也只能撑上半个时辰。”
老夫人脸色一变,谢过老御医,让桂嬷嬷亲自送他出府。立在三夫人身后的韩暮欣听到这个消息,肩膀终于松下来,心放回到肚子里。
老夫人没漏掉韩暮欣的神色,她亲自起身进了黄姨娘的房间,片刻,被赤芍搀扶着出来,对三夫人道:“黄姨娘要见你这个主母一面,去吧?”转身又吩咐连翘:“你去找个软轿把暮华抬过来,让她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连翘领命去了。
刚刚放下重担的韩暮欣心瞬间又提到嗓子眼,三夫人拍拍韩暮欣的手,又温柔的给她理理鬓发,“黄姨娘是将死之人,你一个姑娘家进去不吉利,就在外面等着娘亲。”
韩暮欣不允,死死拉住三夫人的衣袖,掩盖了心里的心虚和害怕道:“不要,我要陪着娘,如果那个黄姨娘有什么不轨怎么办!”韩暮欣其实是惧怕黄姨娘临死之前对三夫人说出真相吧!
老夫人在一旁冷然看着母女两的对话,什么也没说。
三夫人没办法,只好任由韩暮欣,两人进了内屋,转过屏风,一股药味袭来,才见到雕花床上黄姨娘枯瘦憔悴的脸,她那双原本妩媚的丹凤眼早就失去了灵光,瞳孔发散,沉寂如死水。
她微微抬眼,却是将目光落在了韩暮欣的脸上,瞬间的光彩闪过,她嘴角淡淡地牵起少许,然后才看向三夫人。
张了张嘴,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三夫人皱眉,在她床边坐下,想要倾下身子听她说什么,韩暮欣吓的一把把她拉开,惊恐道:“娘,别靠近她,小心糟了暗算。”
三夫人想到昨日黄姨娘诬陷她害了她的孩子,果然再不敢接近。
黄姨娘凹陷的眼眸里满是酸涩,呵呵!韩暮欣方才的动作突然的叫她心寒,这么多年的努力仿佛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最怨恨自己的反而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咳咳咳……”黄姨娘气的咳血,那血就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韩暮欣嫌恶地撇开头,再看一眼就仿佛是脏了她的眼睛。
“娘,我们快出去吧,这里恶心死了,再待下去我就要呕吐了。”韩暮欣拿着锦帕捂着鼻子嫌弃的道。
三夫人也皱起眉看她,转身就要走。
黄姨娘眼睛睁的老大,眼里都是绝望和不甘,她使力大吼:“孙氏!就是我死了,你也斗不过我,你以后就等着后悔吧!哈哈哈……我在地下等你!”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呕血咳嗽。
三夫人被韩暮欣飞快地拉离内室,听到黄姨娘撕心裂肺的声音,三夫人冷笑诅咒一声“贱妇,死到临头还嘴硬。”
等到她们出来,韩暮华已经被抬到了屋里,方才连翘去接她,她也只是很平静坐着软轿来,脸上仍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无悲无喜,连翘跟着叹气,老夫人更加心疼。
瑞雪扶着韩暮华进了内室,黄姨娘满身的狼狈,枕头上都是血迹,浓重的腥味混合着中药苦涩的味道让人胃里翻涌,黄姨娘就静静躺在床上,若不是胸口微微地起伏,韩暮华还以为她死透了。
瑞雪用帕子铺在床边,扶着韩暮华坐下,黄姨娘才缓缓地睁了睁眼,瞧见是韩暮华,那死气中才多了一丝光亮,她无声的“呵”了一声。
韩暮华朝着身后的瑞雪道:“你去屏风后等我,一会儿我唤你。”
瑞雪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五小姐有事就叫奴婢。”
床前,只剩下韩暮华和黄姨娘,韩暮华嘴角突然一翘,那张带病的苍白脸颊顿时容光四射,与方才进来时候的病弱简直判若两人!
黄姨娘皱眉,咳嗽的更加厉害。
“黄姨娘,你可知道你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的?”娇脆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仿佛要带人进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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