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血脉至亲
我懒懒的蜷缩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照在地上、洁白的床单上,阳光洒落下来的那种温暖,提醒着我,我活下来了。
当天进了黄金港口的时候,我是抱着必死的心进去的,我当时只是希望,能够尽这一次力,救出苏一航。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对苏一航的感情也重到了这样的地步,甚至为了他去死,我都那么从容。我向来是个惜命的人,现在却舍得为了某些人,命也可以舍弃。
比如苏一航,比如佑,比如外婆。
因为有的人,是值得我付出我的生命的。如果有需要,我想我愿意牺牲自己而换来他们的活命。
在我准备英勇就义的时候,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么大一个圈套,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苏一航,而是一开始就冲着我来的。而我,自作聪明的以为我能救出苏一航时,到头来还是连累了苏一航。
我笑了笑,伸手想要像漫画里的人一样,接住一抹阳光。暖暖的光萦绕着我的手,那感觉太不真实。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想哭,颤抖着身体,眼泪就掉下来了。
你看,其实我是很喜欢阳光的,可是我却生活在黑暗里太久了。以至于现在,我看见阳光都有点不敢相信。
我哭得很莫名其妙,至少我认为是莫名其妙的。我活下来了,苏一航也活下来了,豪猪死了,信爷瘫痪了。按照这样的情况,不说开心,但我至少应该不会难过的。
可是我现在心里还是很煎熬,不知道为什么。不是为了信爷,我对他几乎一点感情都没有,更不可能是为了豪猪。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不管是谁来看我,我都不说话。我觉得我很累,我很想好好儿的休息一下,好好儿的想想我这段时间做了多少蠢事。
幸好佑还给我留了部手机,我也没用来干别的事情,就是上个网问问凌锁锁,最近的状况,还有我们家那只狗,现在是不是还好。
那天下午,我正在睡觉,却听见一轻一重的两个脚步声缓缓进来。我窝在被子里没有探出脑袋来,然而被子外面的手,却被一只粗糙的手轻轻的捏住了。那双手十分温柔的在我手上婆娑着,仿佛在安慰着我,不要害怕。
那只手的感觉,好熟悉……我心里默默的念着,终于,听见了手的主人的声音。
“好孩子,怎么就被折磨成这样了?明明前几天来看我的时候,她还活蹦乱跳的,陪我说话……”那是一个苍老的女声,沧桑感从嗓子底透露出来,掩饰不住的是满满的疼惜的感情。
这声音,我一下就听了出来,这是陈阿秀,我外婆的声音。
她的声音那么哽咽,嗓子里的音都带着颤抖,虽然看不见我,但是我想她现在应该能够感受到我的情绪吧。
悲从中来,我忍不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着眼前那个眼翳满满的老人,心脏被鞭笞一样的疼痛。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佯装无碍的说道,“外婆,你来看我啦?”
这一声外婆,我憋了太久,现在信爷已经瘫痪了,我再也不用顾忌了吧。因为对于狼爷来说,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的价值。所以狼爷才会肯把外婆放了出来,让我们祖孙俩再次聚首吧。
听到了我那一声外婆,陈阿秀那无神的眼,兀自留下眼泪来,像是一条小溪一样的,蜿蜒在脸上。我伸出手去擦掉陈阿秀眼角的泪水,就听见佑说道,“苏一航跟我借电话,打了个电话给信爷,然后就让我去把婆婆接过来了。你放心,以后我会把她当做自己外婆一样的照料的。”
我看着佑,无声的一个感激眼神,他冲着我笑了笑,会意。
佑看我和外婆有很多话要说,很善解人意的退出了房间,病房里一下子只剩下我和外婆,显得有点儿安静。我一直待在加护病房,门口都有警卫守着的,看来警方对我这个证人很重视。
外婆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问道,“弯弯,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这么短的时间,你好像都变了个人一样。听刚刚送我进来的那个小伙子说,你和一伙儿坏人翰旋了很久,受了伤,听得我都心惊胆战的。”外婆说着,声线又开始哽咽了起来,“你说说,咱们家是造了什么孽,子孙后代一个个的都不得安宁。”
说着,外婆哽咽的哭了起来,我听着外婆哭,原本自己佯装淡定也装不住了。差点儿也快哭了的时候,才警告自己不要轻易在爱的人面前掉眼泪。我笑了笑,嗓子也有点儿打颤,“外婆,以前的事儿咱们就不管了,至少现在,我们祖孙俩都好好儿的,不是吗?”
听我这么说,外婆红肿着面容,那粗糙的手擦了擦脸,一边吸鼻子一边道,“好好好,那我们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了。咱们祖孙俩现在好好儿的,就够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尝试着和外婆扯一扯别的事情,比如兰琦小的时候,比如外婆结婚的时候。我想,回忆以前那些快乐的事情,也许可以掩盖现在的伤疤。
可是我忘了,只要是回忆,只要是曾经带给自己深深伤痛的人,不管你怎么避开,都还是会很轻而易举的绕回原点。我们聊着聊着,最终还是绕回了大学生和混混的问题。
通过外婆的描述,当年的事情也一点点的浮出水面。
信爷几次三番的给我洗脑,其实事情离原本的程度也差不多了,外婆说了一番之后,我才知道了其中的一些小故事,还有一些小插曲。
当年,周传信和雷恕的确是很好的兄弟,他们两个都入门没多久。周传信作为大哥,一直很照顾雷恕,因为两个人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所以感情很好。
当年因为一件古董,让兰琦认识了这么两个祸害,其实雷恕当年一直是性格比较温婉的,而周传信更加心狠手辣。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在场子里也混的越来越好。当时沈奇郎在门下还只是一个刚出来玩儿的小弟,跟雷恕走得比较近。
但是沈奇郎的心思,比雷恕或者周传信都要缜密,虽然还只是刚进门玩儿,可是他从进门开始,就很懂得左右逢源,将身边的所有人都哄得高高兴兴的。外婆说,这样的人往往最可怕,因为谁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因为兰琦的美丽和涵养,让周传信很喜欢。那个时候的周传信常常说,要找一个不一样的女子,然后安定下来。而雷恕只是在一边默默的笑着不说话。遇到兰琦的时候,周传信觉得,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出现了。
但是从一开始,周传信就误会了兰琦。兰琦愿意跟他们接触,只是因为雷恕。雷恕虽然也是出来玩的,可是雷恕更有文化更有内涵。雷恕是个很懂事、很会照顾人的男人,而这样成熟的男人,在她同辈份的男生里,是很少见的。
兰琦和雷恕悄悄地擦出火花的时候,周传信也开始了对兰琦的猛追,可是兰琦对周传信的态度,却一直都是冷冷的,云淡风轻。
最后也不知道是受了手底下哪个兄弟的蛊惑,周传信极端起来,直接把兰琦囚禁了。囚禁期间,几乎只有周传信和雷恕,还有一个照顾兰琦的保姆能够出入藏娇的宅子。
周传信的偏执于疯狂,让兰琦对雷恕更加倾心,而雷恕,却因为纠结在兄弟和女人之间,无从下手。周传信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雷恕和兰琦的事情。
后来周传信折磨兰琦折磨得他自己都快失心疯了,就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终于给了雷恕和兰琦足够的时间,擦出火花来。
这样的情况下,就有了我。周传信理所当然的认为我是他的孩子,高兴得不得了,但是兰琦和雷恕却是愁云满面。
当兰琦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的时候,悲喜交加,却也让她意识到,一定要逃出来才能活下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兰琦在雷恕的帮助下终于逃了出来,躲在了一处很偏僻的地方,直到我快出生,才把兰琦接回了老家。
我的出生,给兰琦和雷恕造成了莫大的困扰,雷恕阻拦周传信找我和兰琦的功夫,兰琦和她爸爸也就是我外公带着我跑了出来,一直到了一个孤儿院的门口,将我丢下。
兰琦说,她和雷恕的情感之路太坎坷弯曲,而缘分的纠结全在小篆。所以,兰琦狠心在我脖子上烙下了一个小篆的弯字,抛弃了我,方便以后寻找。因为我不是周传信的孩子,所以兰琦知道,留下我只能是死,而且会被折磨得很惨,兰琦才狠心丢下我的。
丢下我之后没多久时间,兰琦还是被周传信给带走了,孩子失踪了,周传信很抓狂。他是一个很偏执的人,偏执到把外婆弄瞎了、把外公错手打死了,还不知道悔改。
而雷恕,周传信早就开始怀疑他了,在一次酒醉的时候听见雷恕喊兰琦的名字,周传信就知道了两个人必然有奸情。
最后,周传信逼死了雷恕,还将他分尸了,在兰琦的面前,一点一点的将雷恕丢进海里去喂鲨鱼。兰琦当时万念俱灰,撕心裂肺完一场之后,纵身跳进了白鲨礁。
一个月之后,周传信忽然跪在了陈阿秀家门前,陈阿秀当时砸过周传信,打过周传信,怎么样羞辱的方式都用尽了,可是还是无法挽回自己的女儿。
周传信问陈阿秀,“我是不是错了?”
陈阿秀泪流满面的,没有回答,只是将兰琦的所有东西都摸索了出来,丢给了周传信。
周传信自那之后就消失了,偶会会回来看陈阿虚,但是基本都是一言不发的。
时间流逝,虽然没能抹掉伤口,但是终究抹平了一点伤疤,两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下来,一直到我的出现……
我听着听着,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浮现了周传信分尸的画面,禁不住恶心,猛的一下扭过头抓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而外婆,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递给我,笑眯眯道,“刚有孩子没多久,反酸水反得这么厉害呀……”
听到“孩子”两个字,我当时脑子就炸了,因为我平时和苏一航做的时候,都戴了套的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