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夜奔波,赵无极一行匆匆赶回了京都,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先回一趟太子东宫,便直接去了昭和殿,急着面见玄帝。
赵无极的这个举动,让暗自期盼了好几日的苑泽卉多少有些失落与惆怅。
自从那天夜晚委身于太子之后,对于回西京进入太子东宫这件事的仪式,她心中反复想象过不下千百次。
她常常梦想着,赵无极会为她这个失而复得的新娘举行一个盛大的新婚仪式,就像他当初迎娶苑昭禾一样,他会心满意足地向东宫里的所有人宣告,她才是他真心想娶的女子,他于花朝节捡拾回来的那个桃花纸鸢的真正主人。如果不是因为红丝错系,数月之前坐在红鸾喜轿内、从东宫正门抬进来的太子妃应该是她。
她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全然没有想到赵无极根本无心料理这些,刚刚回到西京,便一心忙于处理江南巡行之事,接连几天都不见一个人影。这样的待遇是她所不曾预料到的,也多少让她有些心凉,暗生幽怨之情。
醉心于宫廷权势争斗中的皇太子赵无极没有给苑泽卉一个新晋良娣该有的体面,皇太子妃苑昭禾却没有忘记。
她原本也以为,赵无极会亲自处理这件事,就算没有迎娶新良娣的仪式,也该在东宫内设宴摆一个接风酒。然而几天过去,赵无极依然毫无动静,据侍女们回报,他每天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几乎很少有时间在东宫内逗留。
三天过去,苑昭禾有些坐不住了。赵无极或许是忙于国事忽略了苑泽卉,但是她不能不给自己的亲姐姐一个正名的机会,毕竟她还是这座宫殿内的主妇,赵无极不肯做或没时间做的事情,她亦可以代劳。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苑昭禾命太子东宫的大总管冯保将谢良娣以及另外几名侍妾、各房奴仆的管事都叫了过来,正式介绍了苑泽卉的身份。
奴仆管事自然是唯唯诺诺叩见新主子,口称“蓉良娣万福金安”,另几名地位低下的侍妾也没有别的话,只有谢良娣一人阴沉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谢良娣不高兴是有理由的。
赵无极没有大婚之前就不用说了,即使是大婚之后,东宫里除了苑昭禾这个不管事的太子妃,就数她的名份最高,奴仆们依然要看她的眼色行事。她自幼与赵无极熟悉,仗着太子的厚待,料想除了太子妃自己便是他心头第一得意之人,向来也是肆意惯了,看不得旁人脸色。
万万没想到太子夫妇新婚不到半载,东宫又多了一个新良娣,长得如花似玉不说,还是太子妃的亲姐姐。人还没进宫就被太子封为良娣,可见太子对她们姐妹二人的厚宠。谢良娣这样一想,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别扭。再细看那蓉良娣,虽然与太子妃是姐妹,神情气质却丝毫都不相同,一副娇滴滴的奴颜媚骨,眼角眉梢透着风情无限,动不动横着的眼波里更像是随时要滴出水来,仿佛随时准备勾人一般,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此时,坐在苑昭禾身旁的苑泽卉也感觉到了来自这位谢良娣的敌意。
直到进了东宫,她才知道赵无极身边原来早已有那么多女人,除开苑昭禾,自己也不是他的唯一,连“良娣”这个封号也不仅仅属于她一个人,东宫内早有一个和自己相同封号的谢良娣。
她仿佛有些明白了苑昭禾那日清晨哀叹的缘由,原来真如她所说,皇家的男人都是如此,永远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赵无极对自己也未必是情有独钟。然而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该走的还是要走下去,既然走出了丰宁山庄,自己就不再是天真软弱、任人揉搓的苑泽卉,进了这争宠夺爱的皇宫,若是争不到天下第一的宠幸,与当年被父亲禁锢在梧竹小院、处处低人一等又有何差别?
谢良娣这样的女人,就是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
“见过谢姐姐,以后还要请姐姐多多照顾。”苑泽卉语气平平淡淡,态度也未显出半点尊敬之色。
谢良娣早将她的态度看在眼内,忍着气和颜悦色开口说:“蓉妹妹客气了,妹妹入宫以来一直住在太子妃这里,天长日久总不合适。不知太子殿下当日册封蓉妹妹为良娣的那块牌子在哪里啊?我也好着冯公公给妹妹登录入后妃名册,按名份给妹妹安排宫苑宅子,”
自幼在宫中行走,得母亲言传身教的谢良娣,见惯了后宫嫔妃争斗,渐渐长成了一个厉害角色。她知道,太子常念着她是从小侍候自己长大的又是第一个女人,对她总与别人不同些,即使太子妃苑昭禾入宫后,太子对她也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减少宠幸,东宫里凡事也都没有多大改变。今日苑泽卉初来,就摆出一副要平分秋色的冷淡架势,谢良娣不由得暗自警惕起来,因为苑昭禾在此不敢过于放肆,就随口撂下一句绵里藏针的话来。
她这一番笑得如春风拂面的话一说完,苑泽卉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惨白,一双杏核眼里立刻射出求救似的眸光,看向身边苑昭禾。
这事若是谢良娣不提,苑昭禾几乎要忘记了。
按祖制,凡是太子身边的妃嫔,“良娣”以上的名份都需要后宫母仪天下的皇后亲自册封。通常惯例是由太子着选了人,拟一道求封的诰书,转给太子妃,再由太子妃入后宫上呈皇后,皇后同意后发放“良娣”册封金牌,才可将此人正式归入后宫封号。
目前宫中并无皇后,六宫诸事都由德妃代为掌管。
册封苑泽卉之事发生得太突然,赵无极虽在丰宁山庄内当着苑观植及宁夫人等人的面,金口玉言地赐封苑泽卉为五品“良娣”,然而毕竟没有经过皇宫内这道程序,苑泽卉手中也自然没有可以证明她身份的那块金牌。倘若她没有金牌,还让别人称她为“良娣”,便是违规之举,说好听是皇上太子的侍妾,说不好听……不过是一朵野草闲花。
谢良娣不愧在宫中生活多年,她这么一说,意图很明显,立时就给了苑泽卉一个下马威,同时也巧妙地封住了太子妃的嘴。
苑昭禾看到苑泽卉那种哀怨又凄切的目光,心底不由得一涩,毕竟有着多年的姐妹之情,苑泽卉的难堪便是她的难堪,谢良娣毫无容人之量,故意在众人面前揭苑泽卉的短,这个梁子若是结下了,日后姐姐如何在东宫立足?想这后宫之中,自己也呆了些时日,若是随意用上一点半点狠辣招术,还能容得谢良娣如此口无遮拦?
她心中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却还是笑着说道:“殿下这几天太忙,所以没有来得及拟写诰书,我会再催问此事。谢良娣不必给蓉良娣布置宫苑,等殿下忙完了手中的国事,自然会亲自为蓉良娣安排,我这里宫苑大,房间多,蓉良娣住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好。”
她看似平淡无波的话,缓解了苑泽卉的尴尬,那一句太子会为蓉良娣“亲自安排此事”,更隐隐约约透露出他们之间的渊源。纵是苑泽卉没有什么金牌,还有她这个当太子妃的妹妹,不会无处可去,也断然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见苑昭禾清淡发话,谢良娣虽然心有不满,也只能顺眼低眉,带着那些前来给太子妃请安的侍妾奴仆们退了下去。
等到殿内只剩下苑泽卉与苑昭禾姐妹二人的时候,苑泽卉心思早已转过了千百回。
眼下,不是对付苑昭禾的时候。东宫内明枪暗箭,谁知道哪里就有陷阱在等着自己?在这个波谲云诡的东宫内,有一个还能帮自己出头的人总比没有强。即使要和她决一胜负,也不用撕破脸皮,等到剪除了那些噪杂的莺莺燕燕,再来对付她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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