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充容冷冷一笑,见德妃正观赏着苑昭禾那幅画,接口说:“太子妃画上的牡丹花画得虽好,然而粉红终究是次色,登不得大雅之堂,还不如那朵金灿灿的菊花夺目,到底是大方的正色。”
木朝后宫内,只有正宫妃嫔才可使用正黄、正红二色,连德妃、景妃也不敢逾越,衣履头饰从来不敢沾染这两种颜色。
然而此时此刻,乔充容乌黑如云的鬓旁正簪着一朵盛开的正黄色菊花,花衬人娇,愈发显得她容色艳丽,娇波流盼。
众人心里顿时都惊怔了一下,谁不知当朝皇上对正宫皇后用情之深?自从前皇后过世,鸾宫中哪位妃嫔敢用这正黄正红?乔充容竟敢用正黄花,宫里算是头位的德妃鬓边带着的却是粉色牡丹,简直是尊卑颠倒。
庭院内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没有人再敢随意说话。
德妃没想到乔充容竟如此胆大,仗着近来风头正盛的皇宠来挑衅自己,正要发作,却见身边的柳昭容说:“幼时我曾听人说过,菊花是开在秋日里的花,虽高洁却也是末路之美,牡丹却是人间盛品,百花哪个敢压?”
德妃见柳昭容挺身而出为自己解围,不觉暗自舒心。
景妃见此情景,在一旁帮腔道:“虚生菊花徒劳妒,羞杀玫瑰不敢开,惟有牡丹真国色,岂是凡俗之花可比?”虽然德妃与她之间并不和睦,但是这位新封的乔充容实在过于胆大,她亦是只能用“粉红色”之妃妾,岂容她如此猖狂。
德妃见景妃说话,立刻接道:“好一个‘惟有牡丹真国色’,尊卑本在人心,菊花再为正黄,也不及牡丹国色天香。”她抬首见乔充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遂笑道:“今日本是姐妹们在一起玩笑,乔充容怎么好像有些不痛快?可别因为多心坏了好兴致。”
乔充容见众人一致针对她,不由得心生怒气,她强忍着心头之怨施了一礼转身要走,不料走得太急,颈中一串珍珠项链在叠翠山外伸出的一枝花枝上一勾,“哗啦”散了开来,如急雨落了满地,那些珍珠颗颗皆如龙眼一般大小,光滑浑圆一致,几乎看不出有大小之别,显然十分名贵。
乔充容急忙弯腰去捡拾,不料正巧踏到为她让路的冯修媛的裙裾。
冯修媛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正好踩上那些散落的珍珠,直直地滑了出去,口中没命的失声尖叫起来。德妃一迭声喊:“还不快去扶!”早有一名机灵的侍女扶住了冯修媛,自己却被撞得不轻。
在座众人都知道,冯修媛已经怀了三月身孕,玄帝异常喜悦,逢人便说老来得子,老当益壮,这才把原是才人的冯氏封了修媛,还言道若是将来冯修媛生下皇子,定要为其加冠妃位。
眼看冯修媛稳稳地站住,德妃与景妃都松了一口气。
苑昭禾一颗心也跟着蓬蓬地跳个不止,一瞥眼望去,柳昭容只自顾自站在一旁安静梳理墨心的毛,仿佛刚才的一团慌乱根本没有发生一般,她心下狐疑不安,忽然间只听见柳昭容发出一声惊叫,她手中的墨心立刻嘶叫着远远扑了出去。
墨心所向之处,正是冯修媛所站立的方向。
那只狸猫平日养得极高大肥壮,所以去势既凌厉力道又大,狰狞之态竟无人敢去拦截。因为乔充容的珍珠项链散落满地,庭院中几名侍女不慎滑了跌倒,情形乱成一团,墨心突然窜出,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连冯修媛自己也吓得呆住了。
苑昭禾正准备避开,忽然只觉得身后被谁的手用力推了一把,整个人向外跌去,正冲着凌厉飞扑过来的那只狸猫,她只觉得手背上传来一阵刺心的疼痛……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到了,一阵火辣辣地疼。
她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却又咬牙忍住,硬撑着身体挡住了墨心,没有去压碰身后已惊吓得跌倒在地的冯修媛。
这时,惊呼声再次盈满了整个回廊。
冯修媛很快被人扶了过去,景妃小心翼翼扶了苑昭禾坐下,急急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苑昭禾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痛处,竟有几缕血丝浮起,猩红的颜色落在雪白指尖上有淡漠的一丝腥气,她虽然并不是幽闺弱质,但是向来也很珍视自己的双手,如今无辜伤于猫爪之下,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
德妃忙走过来,看过她的伤口,面带愧疚之色道:“像是刚才被墨心抓的……幸而伤得不深,要是真有个闪失,就是我们为母妃的罪过了。”
苑昭禾微微苦笑,刚刚推了她那一把的人虽然不在原处,她却记得很清楚,当时是德妃的侍女、将墨心抱来的入画站在那里。明躲暗躲还是躲不过这暗箭,德妃为何要如此陷害自己?手背上的痛楚还是其次,刚才为了不压到冯修媛,她的手臂几乎反折过来,疼得她冷汗直冒,眼前金星乱晃。
她忍着心头的疑惑,清清淡淡说道:“不碍事的。”
太医院的御医还没有抵达玉宸宫,玄帝圣驾就已经到了,刚刚平静下来的小院落,又变得慌张起来。
一身大黄龙袍的玄帝一进院,见冯修媛气若游丝、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又见太子妃苑昭禾手背上留着几道触目惊心的腥红血痕,皱了皱眉头道:“这是怎么了?”
玄帝的语气并不严厉,可是目光精锐,所到之处几位嫔妃莫不低头噤声,乔充容、柳昭容等人都已纷纷跪下。
冯修媛受了一番惊吓,早积蓄了一腹的委屈,听得玄帝这样问,立刻呜咽着哭诉了所有经过。
玄帝不听则已,一听便沉下脸,转向德妃道:“你如何说?”
德妃沉吟了一下,才平静地说道:“今日之事,臣妾看得清清楚楚,想来众位妹妹都是无心之失,虽然事情皆是因乔充容的珍珠而起,但是那链子不牢,也须怪不得她。墨心受惊才会挣脱出来,误伤了太子妃。”
玄帝挑一挑眉毛,德妃之意分明是指乔充容是罪魁祸首,然而她必竟是新宠的妃子,因此只淡淡道:“传旨下去,给乔充容打造项链的工匠永远不许再进宫,以后如再有赝品次品,经手的工匠一律格杀勿论。”
德妃见他有意转移罪责,立刻补了一句说:“臣妾当时所见,似乎是乔充容妹妹鬓上带的簪花太大了些,先挂了树枝,才累到链子,也是那个味道惊了墨心……”
“簪花?”
德妃的话还没说完,玄帝的眼神如刀一般盯到了乔充容的鬓角处,那一朵正黄色的大菊花异常娇艳,瞬间就刺痛了玄帝的眼目。
前一刻里还有心庇护着乔充容的玄帝,立刻转成了另一个人,仿佛有一团火从他的眼角燃烧起来,怒声对乔充容喝道:“乔氏贱**胆!来人,将她给朕押下去!”
乔充容吓得面色惨白,求饶的话还未等喊出,两旁进来的内侍们早已一齐拥上,把她拖了出去。
柳昭容早吓得瑟瑟发抖,带着哭腔道:“皇上,臣妾冤枉……当时墨心受惊抓伤了臣妾的手背,所以臣妾抱不住它,让它挣了出去,幸亏太子妃舍身相救,才没伤到冯修媛,臣妾决无僭越之心,更无害人之意啊!”她一边哭着,一边伸出手来,右手上赫然有一道血红的爪印横过保养得雪白娇嫩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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