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灌入鼻中,引得叶步影咳嗽不止,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阻止水灌进喉里,只觉得胸口难受得像是要裂开来一样。
奋力挣扎了几下,她突然觉得身周冰凉的水变暖了,一瞬间舒服得仿佛呼吸都可以省去。浑身软绵绵的,似乎枕在云里,渐渐在往上漂浮。不知道漂了多久,突然,又是一阵窒息。
手无意识乱舞,居然摸到块石头,借力奋力一挺身,居然就此探出了水面!
好不容易触着空气,她哪里管得了身周是什么,随处找了处支持的石头靠着拼命喘气。不知不觉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明月当空夜幕深沉。她身周杂草丛生乱石堆砌。
隐隐约约有水声传来,寻声望去,叶步影霎时惊呆。
池潭深处,依稀有人影飘然而立。
皓月如轻纱披得那人未着半缕的身躯肤如凝脂晶莹,一头青丝缠绕着过颈,贴肩,绕腕,抚腰,最后在水里如水藻般漫了开来。
潭周只有杂草,灌木远在十数步外。这说明这个水潭极深,而月下纤然的人影却只及腰浮在水上——究竟是人,还是精魅?
那身影一动未动,周围的水却似暗潮涌动,连同青丝一起荡漾。
这小潭子里难道会有漩涡?
叶步影悄悄屏息站起身,却不经意瞥见那身影周围的水波并非水纹,而是几丝光亮围着那人旋转。波形不定,且依稀是四色,尺长,与其说是光线倒不如说是——虫子。
赤,橙,碧,墨。
四色越转越快,并越来越有向那身影靠近的趋势。
蛊?一瞬间,冒出她脑海的是在那个世界十年未听人提起过的词。
皿虫为蛊,蛊即腹中虫耳,要是让那四色之虫入了体,那人可是非死即伤。
思索片刻,叶步影蹲下身捡了颗石子掂量几下,瞄准那道最接近潭中身影的赤色线虫狠狠掷出,正中目标!
她本想继续,不想脚下一滑一不小心噗通一声重新落了水。脚下缠上什么东西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突然余光里红影一闪,猛抬头时赫然发现那道赤色线虫就在离她三丈之处!
有人操纵的蛊虫多半认人袭击,这莫不是这虫子打算转移目标?
她正惶惶想着,那赤色线虫用行动证实了她的猜测。一甩身,绕过她的腕,从静脉处直接钻了进去!只几秒,手腕上就只剩下针线大小的一个红点。而那线虫,失踪了。
“什么人!”
忽然一声呵斥,却是那湖中人随手套了件衣服,一跃而起足下两三击水便风驰电掣掠向岸边,直取叶步影喉咙!
“你是谁!”见这女主一点惊慌都未曾表露,那人怒道。
好快的身法!叶步影此刻脚下被水草缠绕得动弹不得,感叹之余才记得解下腕间软丝剑,手却被突然近身的那人一把抓住。脖间一痛,却是那人掐上自己的脖子逼自己和他直视。
只见那人肤如脂,眼含烟,唇如朱砂一抹,眉间一点嫣红。那人的脸生的不若凡尘,却显然是个男子。
一贴近,有香入鼻,不似寻常的熏烟,这香味让叶步影有片刻失神。
那香很淡,却处处透着凌厉的霸道,闻久了还会悟出些浅浅的腥甜。
这是……记忆力那一把火化了的,凤神之花么?
她正欲反抗,忽的腕间一阵剧痛,一路攀延至肩继而是心口,竟像是那赤色线虫在胸口游走,搅得心中奇痛无比,如针扎一般。
叶步影心中一抽,浑身顿失了力气,强打起精神望向掐着她的沧陌,竟也是双眉紧皱痛苦得不得了的模样。
赤色进了她的身体,那其他三色是不是进了那人的身体?
正当她疑惑,忽见那人眼色一迷,埋下头一口咬上她颈边动脉!
颈部一阵剧痛,她甚至依稀可以听见耳边皮肤撕裂的碎锦声,继而是弥漫开来的腥甜气息——那个人,正在吸她的血……是人,还是……妖?
“放开!”
趁着那人换气的空挡,叶步影猛地抽出被钳制的手,抽出左腕上缠绕的软丝剑直击沧陌腰间要害。
腰腹右侧两寸之处,刺则必亡。
叮——
软丝剑被什么东西挡到,发出声响。叶步影心下一凉,糟了。一击不中就没有第二次机会!惶然抬头,对上的是那人已然没有半分迷蒙的眸,杀气泛滥。
没想到没有被枪杀没有淹死,居然会是个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法。昏迷前,叶步影如是想,还真是失败。
眼看不速之客失去了意识,那人眯起细长的眼,杀气毕现。擅闯祭风教总坛杀无赦,就算她体内有赤念虫也不例外。念头一起,手上的力道随之加重,修长的手指渐渐插入叶步影的脖颈。
“祭祀大人请三思!”
潭边人影一闪,一个绯衣女子突然出现跪地行礼,神色甚是焦急:“属下把守不利随便大人责罚,可如今大人身上****未解,最后一味药引到了这女子身上,杀不得。”
“你在命令我?”他眼色一凛,冷睨绯衣女子。
虽然早就习惯了沧陌不近人情喜杀好怒,可被他这么一瞪,绯衣女子还是有些发颤。“属下只是为大人着想,大人虽然靠她的血暂时压下四念虫反噬之痛,可四念虫一日不齐便一日不能与****相消,如果她死了大人的性命……”
杀,还是不杀?他回头看了叶步影半晌,终于缓缓松了手。
“朱颜,把她关到地牢。”
时近午夜,潭边错乱的杂草一直蔓延在沧陌回府邸的路上。夜半无人,男子也不管纱衣湿湿地粘在身上,一路发丝滴着水离去。
月光之下,依稀可见异香源头是路边的荆棘花,紫藤紫花,无叶无尾。
传闻江湖第一教祭风有凤神之花名曰归去,香淡而异,久闻而夺魄。
拖拖拉拉漫步回到自己的庭院时夜已及半,沧陌低头望向左腕,腕上有三点,麻麻的触感翻涌往上延伸,不由恼怒至极一甩袖。院里顿时漫天的飞花。
传闻,凤神之花日开夜谢,花无蕊,新花发昔花心,夜半而逝新旧永不相见。
忽然胸口一阵剧痛,他浑身颤抖地跌了下去。
飞花四溅,一朵嫣红绽放在衣里纱上。
不是发作,只是反应就如此的痛苦么?
突然忆起方才闯入的罪魁祸首那个女子,玲珑剔透,细眉乌瞳,此刻想来居然有几分眼熟,似曾相识。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