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音嘴角的笑还还不及退下，就窘迫地转过了身去。“影……你！”

　　不知是不食人间烟火还是根本没有这方面概念，她竟然当即就宽衣解带付诸行动！衣料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七音只觉得手脚无措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多少次生死大劫和腥风血雨也未尝有过这般心境，想不到今天让他的小鹰搅乱了他的心思，只能苦笑。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么？

　　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七音便知晓叶步影已经下了水，悄悄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该转身还是暂且避开为好。正徘徊，就听到了墨衣似乎憋了很久才爆发出的笑声，更加窘迫。

　　“哈哈……步影，我这徒儿养了七八年一直想看看他不镇定的模样，还以为他是缺根筋所以遇到什么都镇定的不像话，今天可算开了眼了！”

　　“不镇定？”

　　已经下了池潭的叶步影转过身，望见背对着她的七音不解，的确不对劲，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池子里的水冰凉，却透着说不出的舒爽。叶步影泡在水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丝丝钻入体内，将原有的疲惫酸痛通通冲淡了。还可以闻到水浪间透着隐香，果然是放了什么药物。

　　舒爽至极，她翻了个身靠上岸边巨石，正昏昏欲睡，却听见岸上墨衣戏谑的声音响起。

　　“音儿，步影平日里一身男装就清丽可人，这会儿可真是如出水芙蓉，你不想回头看看？”

　　她本以为七音会回头，却不想他只是含怒地喊了声师娘，头也不回地进了林子深处，步伐轻浮，分明是带了慌乱。

　　为什么走？叶步影疑惑地盯着七音不见了踪影，不明白。

　　“步影，这水是让你的身体可以接受得了我接下来要在你身上用的药物，你尽量让身体多吸收点，可别偷懒。”墨衣顿了顿道，“我检查过那朱颜的身体，她身上少说被安放了不下三种毒药蛊虫，你若要扮演得像，还得把她的病征也表现出来才是。”

　　“嗯。”

　　懒懒地应了声，叶步影心里想的是，这墨衣果然是个人物，幸好不是祭风教那边的，不然又是一个必杀之人。身周的水越发舒服，泡在水里，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知道这也是药效还是真的累了，竟然不知不觉闭了眼，沉睡过去。依稀间有水窜入了口鼻间，居然也懒得理会，任由身体慢慢地沉下水面……再醒来，已经是躺在床上。身旁有支支唔唔的声音持续响着，叶步影寻声望去，居然是朱颜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见到她醒来，朱颜瞪大了眼，睁得仿佛眼睛会脱框而出。眼底的惊恐凝聚成被布条堵在喉间的惊叫。

　　“你……怎么？”

　　才张口，叶步影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沙哑的嗓音，像是中了风寒的人那种潮湿的涩涩音色。她猛然坐起身，发现薄被之下自己身上未着半缕。

　　被子因为方才的动作滑下一些，露出她前胸的皮肤竟然苍白得没有血色。伸出手臂，上面的皮肤也一样苍白，臂上还缠绕着好几色的轻纱，让她记起早前在潭边见到的篮子里那些轻纱。素来厌恶这些轻飘飘的东西，叶步影一把拽下轻纱，却忽然发现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嫣红的图腾。从手腕开始一直到臂膀，蜿蜒攀爬，说不出的诡异。

　　这个，像是什么蛊毒。

　　瞥见床栏上搭着件红色的衣服，她随手穿上下了床，路过朱颜的时候目睹她的惊恐的眸逐渐放大，听见喉咙里不可自制地呜咽声。

　　这么说，她现在的模样是——朱颜？

　　叶步影抱着疑惑开了门，便看到七音和墨衣正在门外亭阁下棋。

　　七音一脸浅笑，墨衣已被气得眉头紧皱目光就快迸射出火来，狠狠地一遍遍扫过七音的脸，拳头紧握放在腿上蠢蠢欲动。

　　该是七音已经讨回了在潭边吃的亏。

　　“咳咳……”

　　正打算开口，不小心岔了气，叶步影微微咳嗽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僵持。

　　七音惊觉，猛然回头对上她的一袭红衣，当即身形一闪，拔剑直刺红衣而去！

　　“音儿！”

　　墨衣急急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眨眼间七音就如同离了弦的剑一样直向红衣掠去。

　　七音？

　　叶步影眼睁睁看着七音风驰电掣的速度朝自己刺来，心里的惊讶多于刺激。墨衣的易容真的神奇至此？难得见到如此神色认真的七音，不由起了玩心，反到停下了躲闪的脚步，一心等着他刺下一剑，哪知等到的确实七音脸色一变，猛然撤了剑环抱着自己跌到一旁，借着她的力稳住了平衡。

　　“你……”她还未及开口，就被七音狠狠瞪了一眼闭了嘴。

　　“下次这样，我绝对罚你！”

　　忍无可忍，七音终于板起脸训斥。

　　若他发现晚一步，这一剑可就真的刺进她的身体了。想刚才的险状还有些惊心，他又补上了一瞪。

　　叶步影被他瞪得极不舒服，推开他好奇道：“怎么认出来的？”

　　早就猜到她此行动机，七音无奈地叹气，还是开了口。“眼神。”

　　“眼神？”

　　七音点头，扶起叶步影，又看了看她的脸。果然真的和朱颜一模一样。

　　只是叶步影的眼，虽然有着杀手惯有的凌厉，却有一处干净得很。带了血的纯净，绝无仅有。刚才若不是他看清她的眼神，断然认不出来。

　　“怎么样，没事吧？”墨衣拍拍胸口上前，“要是伤了步影，天知道音儿会不会自残哟。”言毕被七音目光淡然一扫，顺着瞥向眼棋盘，顿时脸绿了几分。

　　“我身上怎么回事？你下了蛊？”叶步影撩起袖子露出奇怪的图腾。

　　听到蛊字，七音微微变了颜色，一同望向墨衣：“她的声音怎么回事？”

　　“这个是用药物模仿的效果，和肤色一样是外在的，不打紧，声音也一样。”墨衣眼光一闪，垂下眼眸，“要做当然要做到最像才行。”

　　叶步影却在墨衣的话中发起了愣，直到日落墨衣早没了身影还昏昏然。

　　做到最像么。

　　不久后，她就会回到那个凤神花开的祭风教，不是叶步影，不是鸿儿，而是朱颜。

　　那会是怎样一副情境？

　　悲，愤，还是苦？

　　不知不觉，她任由七音拉着迈绕着摘星主楼外那树林转了一圈又一圈。耳边是那温文的男子轻柔的嗓音，丝丝渗透。

　　“影，你若命丧此行，七音定踏平祭风教。”

　　那日夕阳红，池潭自她浸后也恢复成了碧绿。七音回去捡了她落在潭边的碧绿发带，放在她手心里时眼波如水。

　　“影，七音落入了一个圈，出不去了。”

　　那日仗剑七音的手缓缓张开，递向他捧在手心的小鹰，笑靥如花。

　　“影，七音以后，可否一直拽你在身边？”

　　那日月圆，照得他的一身青衫泛了白，月华染了睫，如丝一缕长。

　　“影，七音希望和你，比肩仗剑，执手同老。”

　　叶步影懵懂得紧，只见着满目星空。

　　再有一个时辰就是归去花新旧交替时分。

　　想着此刻是朱颜不是叶步影，她脑海里唯有——凤、神、花、开。